耳东微微一愣。
    “那是好地方啊……”
    “走南走北，都不如淮河两岸。”
    “怎么今年成这样了？”
    在木耳和老汉攀谈时，晓沐蹲下身，随手从口袋中拿出一小袋糕点，打开外面包着的油纸，拿起一块轻轻放到那小女孩嘴边，柔声说道。
    “来~”
    “啊~”
    那小女孩乖乖张开嘴，轻轻咬了起来。
    晓沐扭头看向嘉炆，顺势伸出手，说道。
    “来，水。”
    嘉炆随即从神奇宝贝球中取出水壶，顺势从里面也拿出3个烧饼，一起递过去。
    本来还想给这爷孙一两个大元，但想想还是算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这种地方拥有钱，他们一走这爷孙也就没了。
    那老汉瞧着晓沐和嘉炆给吃的喝的，连忙跪下来，咚咚磕头。
    “您别这样。”
    还好晓沐反应快，在老汉磕第二个头的时候，就将他扶起来，不然都不知道要磕这个才罢休。
    那老汉坐了起来后，一脸哭丧看着嘉炆等人，略显无奈。
    “闹灾荒……”
    “闹瘟疫……”
    “闹土匪……”
    “闹兵乱……”
    “啥都闹……”
    “没法活了，就逃出了。”
    看着爷孙那模样，嘉炆等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木子关切问道。
    “大爷，这大冬天的。”
    “你们怎么不往南边去？”
    那老汉颤颤巍巍继续说着。
    “本来我们想去济、南投亲戚。”
    “可没有想到，到处都在打战。”
    “走到哪，都是难民。”
    “没找到人，只能顺着路，来了津门。”
    耳东扫视周围一眼，瞧着那遍地都是难民，沉声追问道。
    “大伙都是你们那来的吗？”
    老汉重重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哪的都有啊。”
    “合南。”
    “三东。”
    “三西。”
    “合北。”
    “安灰。”
    “三东闹大灾，出来的人最多……”
    瞧着老汉那模样，耳东闭上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睁开眼，立刻从口袋中摸出数枚钢镚，塞到了老汉手中。
    老汉受宠若惊，不敢要这钱。
    “这您留着……”
    “有口吃的……”
    “小老儿就知足了……”
    木子从口中摸出一个小油纸袋，放在那老汉手中，柔声说道。
    “您就留着吧，用得着的。”
    “好人啊……”
    “孩子，咱们要给几位爷磕头啊……”
    说着，那老汉便扶着小孙女又要磕头。
    “不用！”
    “不用！”
    木子连忙拦着。
    正在此时，一个小老头踉踉跄跄从身后走过，一边走一边哭喊着。
    “老伴啊……”
    “我滴儿啊……”
    “我给你们送船来了……”
    “你们到那边……”
    “别饿着，别冻着啊……”
    声音非常悲怆，听在耳朵里要比那刺骨寒风更加让人难受。
    耳东和木子听到声音，站起来身来，跟在那小老头身后，嘉炆、晓沐、窦汝昌也紧随其后。
    一行人，穿过篷帐，走向耳边。
    眼瞧那老头，手中捧着用纸叠的荷花叶瓣，上头有个小蜡烛。
    老头一边哭喊，一边颤颤巍巍用火柴将小蜡烛点燃，小心翼翼放进水里。
    “他们这是……”
    木子沉声解释道。
    “这是放河灯，是北方习俗。”
    “用来祭奠亡灵……”
    话音刚落，那小老头跪了下来，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在那小老头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老者。
    他身边有个木箩筐，在那箩筐里的河灯就更多了。
    那老头子也是小心翼翼点着，放入水里。
    瞧着他箩筐中河灯如此之多，木子好奇走上前，俯身柔声问道。
    “老爷子，您点这么多灯啊……”
    那老者听到木子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那边朋友兄弟多，不能让他们孤单啊……”
    木子微微一愣，随口追问道。
    “您这是祭奠朋友？”
    “都是当年义和团的弟兄。”
    “死了小20年了。”
    说起来那些往事，老者双目圆瞪，一副义愤填膺模样。
    “他们为了保家卫国，被洋鬼子杀死的。”
    “死的时候，各个都还是活蹦乱跳的小爷。”
    “媳妇没娶，娃儿都没有就走了……”
    “现在就剩我一个人……”
    “我不能不管啊……”
    说话间，老者眼眶微微发红。
    瞧着老者那模样，木子重重叹了一口气，柔声宽慰道。
    “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死的。”
    “死得值啊。”
    话音刚落，那老者突然脸色一凛，低声骂道。
    “值个p！”
    老者随手把灯放在地上，站起身来，义愤填膺说道。
    “我今天就是来给他们叫屈的！！！”
    “为了这样的国家去死！！！”
    “是冤大头！！！”
    说着，老者转身指着河堤，继续说道。
    “你们看看。”
    “你们睁开眼看看。”
    “这满河堤上。”
    “这些年，一年360天！”
    “哪天不是一堆灾民呐！！！”
    “饿死的……”
    “冻死的……”
    “病死的……”
    “丢在路边都没人埋！！！”
    说着，他转头看向嘉炆一行人。
    “你们是体面人！”
    “我就问一句！”
    “这国家，还有救吗！！！”
    耳东被问懵了，沉声反问道。
    “朝廷就不管吗？！”
    说到这，老者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朝廷？”
    “哪见过这么垃圾的朝廷！！！”
    “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的死活！！！”
    “那些洋鬼子杀进来的时候，津门这海河上飘的都是咱们自己人啊！！！”
    老者身子都抖了起来，就像是被气到了一样。
    可一下秒的他，却又哭起来了。
    “有的没了手……”
    “有的没了头……”
    “有的没了脚……”
    “有的半个身子都没了……”
    “可怜啊……”
    哭着哭着，老者转过身，瞪着嘉炆一行人，咬咬牙恨恨说道。
    “我们命苦……”
    “习惯了……”
    这话，一下直接打到在场每个人。
    耳东、晓沐乃至窦汝昌更是体面人，如今亲眼看到这一幕幕，震惊万分，茫然无措。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嘉炆心里也堵得慌。
    从百年盛世来的，却看到这满目疮痍的世界，看到那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朝不保夕的苦难百姓。
    一时间，众人竟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