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临川司
作者:鹤华岁岁   思君经年最新章节     
    走廊漆黑的不见尽头,墙壁上挂着几处蜡烛,昏黄的烛火轻轻摇动,易陪思拿出玲珑照亮,景潇冶道:“我们再往前走。”
    走到了尽头,这里是一处巨大的石门,门上画着怪异的图案,易陪思凑近看了看,门上几处文字有些熟悉。
    这是刻出来的文字,有些年头了,细细回想,易陪思想起来了,这些文字,与景潇冶的那把连月剑上的文字很相似,图案中央空了一块,大概是要什么印记才能打开,景潇冶掌心微微覆上,门开了。
    一群黑衣人齐刷刷鞠躬道:“恭迎公仪大人。”
    音落,黑衣人纷纷后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景潇冶在前走着,易陪思跟在景潇冶身后,学着他的样子,不急不慢,大步走向殿中央。
    景潇冶坐到了殿中最上方的位置,他挑了眼身后的位置,示意易陪思过来坐。
    易陪思照做了,都说高处不胜寒,坐在这里,别有一番风景,下方清一色都是黑袍的临川司人手,这么瞧着,他们个个杀气四起,神秘又深藏不露。
    景潇冶淡淡开口,问道:“最近沉水望还有胆子再过来么?”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黑衣人走出一步,抱拳道:“大人,前几日我与墨一大人剿了沉水望老巢,他们现在估计没精力了。”
    景潇冶拄着下颚,轻轻点了下头。
    另一位黑衣人走出一步,抱拳道:“大人,今日收到了南方传来的一只信鸽,还请您过目。”
    景潇冶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人,道:“呈上来吧。”
    那位黑衣人立刻领命,下了台阶把鸽子抱了上来,恭恭敬敬递给景潇冶。
    易陪思看着他们交谈,觉得这与朝廷颇为相似,只不过,是蒙着面的,易陪思很好奇,他们都戴着面具,潇冶是如何分清谁是谁的呢?
    一手漫不经心打开信封,景潇冶另一只手一下下敲着椅子扶手,他看过信后,将信丢到旁边的烛火中烧个干净。
    墨一心中一惊,问道:“大人,信说什么了吗?”
    景潇冶道:“不是什么有用的,索性烧了。”
    接下来他们又汇报了一些问题,易陪思仔细听了听,自己自己被拉回翼轸君那时候的日子,深感疲惫,想着潇冶平时在旦恒国作为丞相就有够累的了,还要管着临川司,还要作为六伏去代圣国……这简直是,一人当成三人用。
    景潇冶只听了一会,这些东西确实枯燥无趣,他察觉到身边的易陪思累了,他也不想再听了,起身挥了一下袖子:“剩下的事情交给两位少主吧。”
    黑衣人们齐齐抱拳:“是。”
    离开大殿,景潇冶摘下面具,问道:“累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
    易陪思说:“好啊。”
    于是他带着易陪思走在临川司的街上,走进一家馄饨铺,景潇冶坐下道:“这里的馄饨很好吃,你可以试一试。”
    老板娘热情地走过来说道:“公仪大人,您好久没来了呢。”
    景潇冶道:“嗯,这次回来看一看。”
    注意到景潇冶旁边的这位公子,老板娘问:“大人带回来的这位是?”
    易陪思还在想景潇冶会怎么介绍他,结果景潇冶回了一句易陪思听不懂的代圣语,老板娘捂着嘴笑了笑,又问了一句,景潇冶回复完,两个人相视笑了笑,老板娘就离开了。
    易陪思听的云里雾里的,他问:“阿澜,你们在说什么啊?”
    景潇冶道:“我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方便露面,所以戴着面具,老板娘很惊讶,说看着你的身量不像是姑娘家啊,我说我夫人就是长得比较高,大家都说他像男子,老板娘说这样啊,那一会多给你几个馄饨。”
    易陪思完全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说这些,他脸都红了,激动道:“你在说什么啊!”
    景潇冶没忍住笑,握住易陪思的手:“你真的信我们刚刚说的那两句话会有这么多内容吗?”
    易陪思这才意识到对方在逗他:“……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景潇冶道:“哥哥,我就实话实说。”
    怎么个实话实说,易陪思还没有去问,馄饨就端上来了,景潇冶把他推到易陪思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尝一尝。”
    真是会扯开话题,易陪思接过筷子,景潇冶托着腮坐在对面看着他。
    易陪思问:“你不吃吗?”
    景潇冶道:“我不饿,你吃就好。”
    那好吧,易陪思也就慢吞吞吃起来了,他戴着的面具只遮住眼睛,吃饭是不用摘的。
    吃着吃着,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易陪思嘴里还含着个馄饨,他抬起眼,勾鹤阴冷的视线落下来,属实吓了他一跳。
    他与那日的穿着很不相同,易陪思险些没认出来,今日他一身浅淡的肉桂色长褂,长发束起,腰间挂着一块玉质极佳的黑玉,不得不说,抛开他杀人如麻的凶残性格,单看相貌,是没得挑的。
    景潇冶蹙了蹙眉心:“你怎么又来了?”
    勾鹤拖出来一个板凳,悠哉悠哉坐下:“我怎么不能来?”
    他扫了眼易陪思,易陪思下意识想躲避目光,或许他现在应该回避一下,要是勾鹤发现自己的身份,认为景潇冶叛变,那就糟糕了。
    勾鹤见怪不怪,手指力量凝聚,一道法光闪过,易陪思的面具就掉了。
    易陪思:“……”
    “有意思。”勾鹤拿过菜单,莞尔道:“这是都领回家了?”
    景潇冶眼眸眯了眯:“这跟你没关系吧?”
    勾鹤道:“是没关系,我这是关心你,问一问,什么时候领去代圣国,记得通知我,我要看热闹。”
    他点了一碗馄饨,这里的馄饨确实不错,上次尝了尝,还蛮喜欢的。
    景潇冶忽然想起来什么,他道:“勾鹤。”
    勾鹤应了一声,问道:“怎么?”
    景潇冶道:“你上次来旦恒,给我们旦恒的小将军们留下来了很深刻的印象,你知道吗?”
    勾鹤笑道:“这样吗?”
    景潇冶气定神闲:“是啊,他们很亲切的夸奖了你,还给你起了个称号呢。”
    易陪思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来那日宋昶和程渡崎说的话,这……景潇冶该不会是……
    勾鹤一挑眉,问:“什么称号?”
    景潇冶慢条斯理道:“夺命魔头。”
    勾鹤拄着脸颊的手一滑,他笑了一下,问道:“谁这么有才?”
    还没等景潇冶开口,忽然,周围闪出一群黑衣人,将他们三个围住。
    景潇冶和易陪思唰地站起,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我们是沉水望,公仪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沉水望不是灭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跟杂草一样除都除不净,有时候生命力旺盛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来者杀气重重,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样子,易陪思戴上兜帽,拔出剑,景潇冶拦在他身前:“你还累着,先休息。”
    “哇哦——”勾鹤还在原地不紧不慢地坐等吃饭,他啪啪鼓掌,礼貌地指了一下景潇冶:“他就是公仪澜,看样子,你们有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再会。”
    勾鹤刚迈出腿,景潇冶抓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扯了回来,含笑道:“袖手旁观,不好吧?”
    勾鹤俊眉忽而一蹙,瞟了眼自己的衣服,这套还是新做的呢,可别让公仪澜拽坏了,他道:“我和沉水望可没有仇,我才不……”
    景潇冶道:“以后你来这,随便吃。”
    勾鹤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很好笑,他道:“公仪澜,我不缺钱。”
    景潇冶眼眸一寒,开口道:“不缺钱?下一次只要你来,无论什么菜,都放变态辣。”
    吃不了辣的勾鹤微微含笑:“……”
    他转身,手中穿出一团猖狂的黑焰,死死凝视着那几个黑衣人:“澜,你说杀谁我就杀谁。”
    景潇冶也生出法力,两个人极少并肩作战,也不知道一会会打成什么样,他薄唇一开:“全杀。”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杀的起劲,易陪思站在中间有些悠闲,这个,怎么说也要帮点什么吧?
    看来不需要他帮忙,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心照不宣地比起来了谁拿的人头多,一说要比,他们杀的更是来劲,勾鹤下手向来狠,刀刀都是致命一击,那帮沉水望的人血花飞溅,景潇冶眉心一蹙:“你注意点,溅我身上了。”
    勾鹤“哦”了一声,作战间隙中问道:“我记得你们不是把沉水望老巢剿了吗?这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人来要你的命?”
    景潇冶一脚踹开扑上来的黑衣人,喝道:“我怎么知道?你要不问一问?”
    “行啊。”勾鹤随便拎过来一个人,还算有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你们沉水望还有多少人?”
    见对方脸色差的吓人,眼珠布满红血丝,也不回他的话,勾鹤眉眼一沉:“嗯?怎么不说话,这么高冷的吗?”
    勾鹤黑着脸叱责道:“说话啊?”
    易陪思替那位黑衣人捏了一把汗,他开口道:“那个,勾公子,你方才把他的舌头拔了……”
    勾鹤似乎还不信,他捏住黑衣人的脸颊,一用力,嘴巴张开,看见了满嘴的血和模糊的肉,勾鹤一愣,他居然真的没有舌头。
    “好吧。”勾鹤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了出去,拍了拍手上的灰,道:“真没劲。”
    景潇冶瞥了一眼倒地的人,他是没死,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感慨道:“勾鹤,你真变态。”
    勾鹤道:“公仪澜啊,你跟我,彼此彼此。”
    两个人打着,还不忘记较劲。
    忽然景潇冶背后冲出来一个人,勾鹤一招过去,那人口吐白沫,骨头便碎了。
    下手还真狠,景潇冶回头道:“谢了。”
    最后这些人全倒在了地上,景潇冶二十三个人头,勾鹤二十四个险胜。
    勾鹤不知把哪个黑衣人的衣服撕下来一块,不急不慢地擦着自己的刀,十分得意:“是你太菜了,我赢了。”
    “你赢了。”景潇冶一手掐住仅存气息的一位黑衣人,问道:“你们这次来是想干什么?”
    黑衣人死咬嘴唇想要服毒自尽,勾鹤扔掉手中的布,歪歪头,一掌劈过,黑衣人的牙齿全被震掉,鲜血直流,他痛的嘶吼起来,狂吐鲜血:“我靠啊啊啊啊啊啊……”
    易陪思一怔,牙齿似乎也跟着痛起来。
    原来没有牙齿,说话是说不利索的,那个黑衣人呜呜呜呜说着,说出来的语句却含糊不清,听不懂。
    勾鹤嫌弃道:“行了,我看这些人也就是沉水望全部人手了,你们之前临川司就剿了人家一回,还剩这些,不错了,估计也干不了什么了。”
    景潇冶嗯了一声,手一用力,黑衣人的脖子便断了。
    勾鹤踹开旁边碍事的尸体,很平静地坐回去,扬声道:“老板娘,要份馄饨。”
    易陪思大惊,血腥味这么浓,还吃得下去馄饨吗?
    老板娘从屋子里出来,跟着临川司多年,这副场面已经习惯了:“好……好。”
    临川司的手下出来清理这副惨状,景潇冶瞟了一眼易陪思刚吃一半的馄饨,已经凉了,问道:“你还要吃吗?再做一碗?”
    易陪思不知所措地笑了笑,他摆摆手:“我就不用了。”
    景潇冶道:“那我们坐下来喝点茶吧,这家店的茶水也不错。”
    易陪思嗯了一声,扫了眼对面的勾鹤,心道:与这位面对面,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呢。
    上一次见面是公主与伶梧将军成亲那日,当时的勾鹤让整个旦恒的武将都心有余悸,没想到,他本人这么有意思。
    馄饨端上来,勾鹤拿起勺子,他舀起一个馄饨递到嘴边,觉得有点烫,又放下了,易陪思回过神:“勾公子,我可以帮你一下。”
    勾鹤笑了笑:“好啊。”
    说罢,一股清凉的灵力扫过这碗馄饨,馄饨凉了一些,这个温度吃起来刚刚好。
    勾鹤回句谢了,不过他瞟到了一旁的公仪澜,想了想,唇角一勾,换了个略显遗憾的语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翼轸君你要帮我吹吹呢。”
    果然,景潇冶不乐意了,他语气不快:“你吃饭话还那么多?”
    勾鹤道:“怎么了,谁规定吃饭不能说话?你方才可是说了,我以后,随便吃。”最后三个字他拖着语气,格外气人。
    之前就有传言勾鹤与公仪澜关系不好,现在真正看看,易陪思倒不觉得。
    他笑道:“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呢。”
    勾鹤、景潇冶:“??”
    勾鹤眉心皱的有棱有角的,身子往前一靠,问:“翼轸君,你是不是不太了解你家这位啊?”
    易陪思还算了解吧,看潇冶这副模样,不讨厌勾鹤呢。
    景潇冶像是看懂了他在想什么,及时澄清道:“哥哥,我很讨厌他的。”
    勾鹤不服了,沉声道:“喂,我也没说我喜欢你。”
    景潇冶道:“讨厌我好啊,那你就赶紧吃完,别在临川司待着,看见了心烦。”
    勾鹤全然没当回事,继续吃,易陪思清了清嗓子,问道:“公子,请问公主殿下,现在还好吗?”
    对方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另一只搭在桌上的拳头微微握紧,冷冷道:“她啊,好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