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听闻此言,喧闹声也慢慢平息了下来,不久便去开设的赈灾点领食了。
李隆基皱着眉头看着还未离开的禁军士兵,有点愤怒,但又怕引起更严重的后果,只能低声问道:“尔等为何还不退下?可还有甚事?”
众禁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人答话。过了片刻,陈玄礼站了出来,单膝跪地,拱手说道:“陛下,杨国忠谋反虽除,但祸根未净。贵妃娘娘尚在,她乃杨国忠近亲,臣等怀疑贵妃娘娘也参与其中,还望陛下圣裁。”说罢,他低头不敢直视李隆基,周围士兵也纷纷附和,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李隆基一听,脸色骤变,他怎么也没想到,诛杀杨国忠竟还不能平息这场风波,矛头如今竟指向了杨玉环。他满心的护犊之情与身为帝王的无奈相互拉扯,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
李隆基愣了会,随后往回走到驿馆门口,侧首拄杖而立,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远方阴霾的天际,似是想从那混沌里寻出一丝头绪。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沧桑:“贵妃久居深宫,怎会参与谋反之事,莫要再胡言。”可士兵们却并未就此作罢,人群里传出几声嘟囔:“杨国忠犯下如此大罪,贵妃娘娘怎能脱得了干系,陛下不可偏袒啊!”
陈玄礼见状,重重磕头,言辞恳切:“陛下,如今军心不稳,众将士们心存忧虑,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早做定夺,否则军心动摇,这大唐的前路可就愈发艰难了。”他额头上已沁出冷汗,此事既已挑起,若不能妥善处置,自己也难脱干系。
李隆基神色痛苦,闭上双眼,心中油煎似的煎熬。杨玉环的音容笑貌不断在脑海浮现,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可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局势,又容不得他感情用事。
他攥紧了手中的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唇微微颤抖,却久久吐不出一个字来,最后他无力说道:“朕会料理好此事的,尔等先退下吧”随后便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驿馆。
李亨早就料到李隆基不会轻易处死杨玉环,就给陈玄礼准备了后手,只见陈玄礼朝人群里点了点头,京兆录事参军韦谔立马出列,向驿馆内走去。
此时,驿馆内杨玉环正焦急的问着李隆基发生了什么事,李隆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韦谔进去后当即下跪,大声道:“陛下!现在众怒难犯,形势十分危急,安危在片刻之间,希望陛下赶快作出决断!”说着不断地跪下叩头,以至血流满面。
高力士此时也说道:“贵妃娘娘确实是没有罪,但将士们已经杀了杨国忠,而贵妃娘娘还在陛下的左右侍奉,他们怎么能够安心呢!希望陛下好好地考虑一下,将士安宁陛下就会安全。”
杨贵妃听闻两人的话,凄惨一笑,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那笑容里满是绝望与悲凉,往昔的千娇百媚此刻只剩残败的哀伤。她缓缓松开紧攥着李隆基衣角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身姿单薄得仿若一阵风就能吹倒。
“罢了,陛下。”她轻声说道,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又透着决绝,“事已至此,臣妾不愿陛下为难,只盼来生……”话未说完,泪已湿了面庞,哽咽声在这寂静的驿馆内显得格外揪心。
李隆基望着她,老泪纵横,嘴唇嗫嚅着,却终究没吐出半个字来。满心的悲恸似要将他吞噬,可他清楚,大势已去,自己身为帝王,却护不住最心爱的女人。此刻,他觉得这皇位、这江山,都成了最沉重的枷锁。
杨玉环抹了抹脸上的泪,轻声道:“力士,再帮本宫最后一次吧。”
高力士早已泪流满面,他颤抖着身子应道:“娘娘放心,老奴定当办妥。”说罢,他别过头去,不忍直视杨玉环此刻的模样,脚步沉重地走向内室去取白绫。
不多时,高力士捧着白绫回转,双手递到杨玉环面前,哽咽着:“娘娘,对不住,对不住啊……”杨玉环接过白绫,手指轻轻摩挲着,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她环视这驿馆一圈,似是要将与李隆基的过往种种都刻进心底。
她移步至梁柱旁,没有再多言语,只是静静站定,将白绫抛过梁去,打了个死结。周围众人皆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李隆基更是紧闭双眼,泪从眼角不断滑落,双手攥紧衣角,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杨玉环缓缓将头伸进白绫套中,最后看了一眼李隆基,那眼神似有千言万语,饱含着深情、眷恋与无尽的哀伤。她张了张嘴,却没再发出声音,只是嘴唇微微颤抖。
紧接着,她脚下一蹬,身子悬空,白绫瞬间收紧。随着轻微的挣扎,她的裙摆轻轻晃动,等杨玉环的身子彻底没了动静,整个驿馆仿若被抽去了生气,静得可怕。
高力士这才敢抬眼,看着缢亡的杨贵妃,泪水决堤,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对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宫女们轻手轻脚上前,把杨玉环从白绫上解下,用锦衾裹好,安置到角落。
李隆基就那么木然站着,往昔的意气风发消失殆尽,只剩无尽的沧桑与悲戚。许久,他才缓缓转身,空洞的眼神扫过众人,有气无力道:“都退下吧……”声音轻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众人默默退下,轻轻合上了门,独留李隆基在这昏暗静谧的空间。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挪到放置杨玉环的角落,缓缓蹲下,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拨开遮在她脸上的锦衾。看着那熟悉又冰冷的面容,泪水再度决堤,一滴滴砸落在地。
“玉环,这荣华富贵终是成了泡影,朕连你都护不住……”他哽咽着低语,仿佛她还能听见。窗外,风呼啸而过,似在应和他的悲声,又似在催促着未知的命运。
此时的李隆基,不再是那个指点江山的帝王,只是个痛失所爱的可怜人,而大唐的前路,也在这场兵变、这场生死别离后,愈发混沌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