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初在清溪待了几日,算是彻底跟沈念安混熟了。如果上次见面只是相识,那么现在就真的成了朋友。
虽然天天被沈念安忽悠的壮志豪情恨不能涌出头顶,但作为门阀子弟,杨景初也知道轻重。
风险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说他想定就能定下来的。别到时候首富没当成,杨家全族归了西,到了地下也不太好交代。
所以杨景初还是要回去的,不光因为回去是原定的计划,还需要方方面面详详细细跟家里人商量。
更重要的是还得跟家人商量把这酒赶快送到宫里去,也算是保命的酒,送晚了可不行。
如果不成,怕是以后没脸再来,如果成了,他将很快再次返回江南。那时候就是常驻了。
姜念卿不知道自己兄长要喝的酒居然来自自己外甥女婿,更不知道这酒是通过杨家送上去的,要不然得气死。
青颜和素锦倒是知道这酒的目的,但她们也不知道夫人是公主啊。所以姜念卿被瞒的死死的。
姜念卿的院子里,沈念安带着杨景初来辞别。
姜念卿一身华服端庄的坐在主位上,如时下江南正在盛开的牡丹一般雍容娇艳。
但姜念卿微红的脸色下又是别有一番心绪,感觉自己快活不成了。
虽然是花开正好的年纪,也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但也架不住天天雨打芭蕉,风吹海棠。
明明看着这个小子一副文弱的样子,结果跟牛犊子似的没完没了,每次都被折腾的没了半条命。
这也就罢了,那也总得晚上啊。结果这小子满脑子坏东西,非得大白天的来。还能不能活了?
倒是勉强也能活,这不是又活了这么多天了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两人不分彼此的交流,那些原来的难堪倒是已经淡去,不淡去也没办法了,还能怎么办?
但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又有些不同,那股难言的尴尬又再次涌上心头,更怕别人看出什么来。
更让她羞愤的是,在内心的尴尬之下竟然隐隐有一丝丝的刺激。真真是要了老命了,怎么会这样?
她不知道就她自己是这样,还是别人也会这样。总之是各种复杂的心绪不断的纠缠着她。
坐在下首两侧的杨景初和沈念安不知道,那个坐在主位上端庄大方的女人内心里正风起云涌,水深火热。
“姜夫人,晚辈此次来给贵府添了诸多的麻烦,不周之处还请多担待。”杨景初谦虚而有礼。
“四郎客气了,本想多留你些时日,听说四郎与念安有大事要做,也就不敢多耽误。我家念安朋友不多,难得四郎与他志趣相投。以后还是要多多来往才是!”
姜念卿俨然一派当家主母和长辈的角色,柔和而温暖。让沈念安都很是感动,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报答。
“晚辈此次回家也是要与家中商量,若得允许,最晚今秋就可赶回……”杨景初边回话边心里嘀咕,这姜夫人对念安还真是不错。
几个人又客气的聊了一会儿,杨景初才起身正式辞别。姜念卿嘱托沈念安和丫鬟礼貌相送。
“念安,定要将四郎好好送上船,别失了礼数和负了四郎的情谊!”姜念卿含笑交代道。
“请夫人放心就是!”沈念安低头答应着,俨然一个好女婿。
旁边的青禾脸上严肃,但心里早就忍俊不禁。
这事儿简直想不成,瞧人家两个人演的多好。谁能知道稍早些时候又是另一番模样。
“阿念,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我这儿备了好多好吃的呢!”姜念卿笑着蛊惑阿念。
姜念卿也搞不清楚自己和阿念到底啥关系,表面奶奶实际娘亲?可无论哪种都无法说出口。
幸亏这孩子是个没礼貌的,一直姜念卿姜念卿的叫,倒是省了她许多尴尬。
“沈念安说我不能离开他,要不然他揍我。”
阿念急忙藏在了沈念安身后,还不忘探出个头看着姜念卿的动静。你要敢拉我,我就哭给你看!
旁边的沈念安一口老血,不是你天天缠着我的吗?害的自己连正常的幸福生活都没有了。
姜念卿趁杨景初转身的机会就瞪了沈念安一眼。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什么命,大的小的都围着他转。
沈念安装作不知,轻笑了下就抱起阿念出了门。我闺女是你三两块好吃的就能哄骗的么?
“姜念卿,你真的有好吃哒?!”阿念趴在沈念安肩膀上喊道。
沈念安一个趔趄,伸手就在阿念身上拍了一把,也不知道谁家的熊孩子这么没出息。
“姜念卿,你快点来收拾你……,姜念卿,沈念安是你什么人啊?”
一瞬间,本来热闹的气氛立刻鸦雀无声。无论是屋里的人,还是正在出门的沈念安和杨景初都愣在了当场。
沈念安甚至连汗都下了来,此时的心情犹如那夜遇见刺杀一般紧张。自己明明已经跟阿念说过了啊。
姜念卿脑子更是“咔”的一下就宕机了,要知道随着这个小丫头随便错一个字,或者再多说一句,她就得原地遁土才行。
“阿念,上次不是教过你了么?爹爹是姜家女婿……”青禾笑着就抓住了阿念的手交代。
还得是青禾,在姜念卿身边习惯了这样出其不意的场面,在惊吓过后急忙就糊弄上了阿念。
“那我能不能也当姜家女婿?”阿念问道。
“那可不行,女孩儿不能当女婿~”青禾笑道,边上的人这才一下轻松起来。
“阿念,别闹。让杨伯父笑话!”回过神来沈念安忙抱着阿念就往外走。真是个祖宗啊,差点让你老子当场社死!
“才不会!四郎还在玩拨浪鼓,怎么会笑话我?四郎,你说是不是?”
沈念安和杨景初尴尬的笑了笑。除了见面时还叫声杨伯父,后来也不叫了,一口一个四郎!
“四郎,要不你把阿念带回去养去?”沈念安有些尴尬的开着玩笑。
“沈念安,你又想不孝顺?!”阿念嘟着嘴有些生气的看着沈念安。
“阿念放心吧,你爹爹才不舍得把你送给我呢。”杨景初连忙哄着阿念。
要换个别的孩子可能早生气了,怎么能这么没家教?但阿念有一种能力,在这种荒诞不经中,没人真的会跟她较真。
几人说着话总算是出了门,而出了门的沈念安和杨景都感觉松了一口气。
对于杨景初来说,如果姜念卿是个正经中老年长辈,他都能礼数周到,应付自如。但唯独对这姜夫人,比见个高官大员还紧张。
而对于沈念安来说,每次这种场合都是惊险又刺激,总觉得有一天会精神分裂,但又欲罢不能。真是开启了了不得的技能。
出门上车,一路闲聊自不必说,车队很快到了浮云酒馆。临别一杯酒,情谊比天长。
“杨公子这就要走?”苏三娘迎了上来。
“我想待也待不了了,你家公子催着我赶快给他当牛马,可这样的大事还得跟家中商议,可不得赶快走么?”杨景初笑道。
“四郎切莫为难,我的情况你也都知道,确实存在着莫大的风险。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无论四郎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依旧是朋友!”
“念安此番情谊,杨某没齿难忘!”杨四郎并没有给什么答复,沈念安跟他说这话也不是要他现在答复。
“素锦!”沈念安向旁边招呼了一声。素锦就拿着一个精致的箱子摆在了桌面上就打了开来。
“这是一套精品浮生酒,只不过用的是上好的白瓷,算是我对杨家长辈的问候。同样的礼物还有十套,四郎一会儿都带上船!”
“念安,这……”杨景初看着那精致的白瓷瓶有些激动。
大黎产白瓷,但这套酒具的造型却很是雅致。瓶身极为修长,上细下粗。瓶身上是梅兰竹菊等各种清雅之景。一看就知道用了心思。
“你我兄弟不必多言!”这套是特意送给杨景初的礼物。至于姜家自然也备了足够的回礼,下人们正在搬上船。
“念安,那案子……”朋友一场,杨景初又怎么能不担心。
“四郎心意我知道,我心无愧,自然无惧。该做的事情咱们继续做,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沈念安笑道。
“念安还是不要大意,兄弟本不想说晦气的话,可咱们既然相交至此,我杨景初也就不遮掩。无论如何,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若是事有不顺,念安切莫着急,更别将事情激化,暂且受上一点委屈,我一定设法为兄弟转圜!”这是杨景初的态度。
“四郎的话我记下了,可一旦事情真没有转圜余地,也请四郎莫要强为,保全自身为要。如果拖四郎下水,反倒是兄弟愧疚难安!”
“来,此去不知何日见,唯祝四郎一船明月一帆风!”沈念安举起了酒杯。
觥筹交错间,相遇又离别。滚动的江水载着离舟慢慢的消失在了远处,沈念安抱着阿念站在岸边看了很久。
既然来到酒馆,几个人难免要喝上几杯,又和江湖好汉闲扯了一阵子,到了晚间才打算回去。
可刚刚起身,苏三娘就慌张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公子,有人留了一封信给你,我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放在里面台子上的……”
沈念安接过信直接撕开,就看到偌大的纸上只有几个字:有人要对付你,请高手!
沈念安的眉头皱了起来,是说对方请了高手,还是我得请高手?好像差不多的意思。
可信是谁给的呢?又是谁要对付自己?眼下最可能的难道不是官府吗?
“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沈念安说着就把信装在了袖袋里,背起阿念就往家赶。等进到了城里,脚步更是慢了下来。
非特殊的情况,沈念安还是愿意就这么走着,溜达着。
一花一树,一步一景,他喜爱这片时光很慢,人情醇厚的土地。只是……
“公子,左后方的茶楼上有人盯着我们!”谢阿奴凑上来说道。
沈念安无奈的笑了,只是,一路总是几多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