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回府后,一直坐在书房沉思,或者说是发呆。
斗了这么多年,虽然不乏险象环生,但亲自经历这样近在眼前的险象,还是头一回。
倒也不是被吓到了。
甚至,起初他临时决定将那个小女子占为己有时,也并不是很有冲动。真正产生冲动的,反而是她把他反压倒,握着毒银镞贴着他脖子那时。
奇奇怪怪的兴奋感,莫名其妙就上来了。
摄政王有点郁闷。但郁闷了会儿,又释然哼笑一声。
想来……这个小女子,十一年前也是这般反将了皇上吧。
区别只是十一年前她跑了,可如今她跑不了一点了呢。
“王爷,定远侯求见。”
听到下人来报,摄政王立即回神招呼道:“请进书房。”
“王爷安好。”定远侯步伐略急地走进来,还没坐下就先开了口,“今日席位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不是很要紧。”摄政王恹恹摆手,暂时不想再提这个事儿,“侯爷来得如此急切,可发生了事?”
“周立寒那小儿对您做了什么?”定远侯仍问道,但他其实也不是想说这个,而是要问,“王爷您可有摸过他的底细?例如出身和师从。”
摄政王扬眉道:“自然是查过一番了,真实出身倒也无甚威胁,甚至是有益于我们。至于师从,唯一知道的仅有她那个乡下猎户师父,听说之前参加过建州平叛。”
“建州平叛……”定远侯喃喃几声,而后肃容道,“王爷,周立寒背后最可怖的,只怕正是这个老猎户。”
嗯?
摄政王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韩黎的师父,或者说是她的外祖父、琼贵妃的父亲,身份也有玄机?
“你是说,他可能是个二三十年前躲过‘大清洗’的北伐将士?”结合周猎虎的年纪,摄政王不难猜出。
“若是如成麟之类倒罢了,”定远侯大肃容难掩几分崇惧,“可他,若臣今日没有认错的话、他可能是——周廉贞!”
话出。
书房陷入针落可闻的沉默。
静止。
摄政王完美无瑕的神情今天第二次出现裂缝:“周、廉、贞?”
那是谁?
他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岂止北伐战争!
在此之前,他已经是连人高马大的“白面鬼”罗刹人都听之色变,几近将其灭绝的西征杀神啊!
“那些风尘往事过去太久了,王爷兴许并不清楚。”定远侯道出周猎虎最可怕的一点:
“他若仅是这样一名杀将倒罢了,可——他会的不仅仅是领兵杀敌,便是脱离群兵,他当年亦能独自杀穿敌营,救出作为质子的先帝,并将之周全带回京都,牢牢固在龙椅上!”
定远侯年纪与周猎虎相当,其实北伐战争什么的他并没有真怎么打,“定远”这个爵位封号也是早几代传的,到他这儿最多管管征战后勤。这也是程家侯爵能活过大清洗的原因之一。
即使早几十年合作多次战争,后勤的定远侯也是很难直接与大帅周廉贞打交道的。
可为什么他如今认出来并很有把握呢?
因为周廉贞有时候喜欢在军队中自己下厨,下着下着,不仅将士们有东西吃了,绝妙战策他也想好了。
所以当年他还没有杀名赫赫的时候,军中也管他叫“食将”。
“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今日冒犯了您了的那个犬子。”定远侯接着说:
“他平日也在御林军中,曾无意与臣说起——那个周猎虎在里面从来没跟过训练,没有露过身手,一直被排挤做炊事。而自从他入后厨,士兵们觉得膳食可口多了。”
“他真是琼贵妃之父?”摄政王不禁起身来回踱步,“那为何当年舍得女儿做个小官的妾室?”
定远侯摇头:“韩裘纳琼贵妃时,周廉贞早已避世隐居许久,想来是已经泯为平民,并不为了女儿嫁入京城而恢复身份。”
摄政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觉得这一切都是个巨大无比的蓄谋。
周猎虎、不,周廉贞,是一个拥有扶持劣势皇子登基经验的从龙旧臣。
他隐居在闽地岩城。
项麒当年逃到岩城后踪迹消失,并被伪造假死。
项麒在周廉贞及其外孙女的庇护和教导下,甚至还有帮他解毒调养身体,待了四年。
项麒如今随周廉贞及其外孙女回京。
哈哈哈哈,回京。
三个据说是初上京城的田舍翁,原来,全都是“回京”。
谁信这一切不是步步精心地安排好的?
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