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止眼里有些怅然，轻声道：“家父的事便是夏姑娘做的，她来时有条黑龙经过，我正好见到了。”
    文先生嘶的倒吸口凉气，诧异问道：“国师是夏姑娘下的手？那你不恨夏姑娘？”
    李止还没开口，忽的全身一个激灵，只觉得全身都打了个冷颤，连带着文先生都全身一哆嗦。
    他俩扭头望去，便见着夏凝裳和小红糖不知何时停止了聊天，扭头目光幽幽盯了过来。就连在和坤二说话的纪火都微微侧目。
    “姐姐，你下手不利落呀。”小红糖小声问道：“杀不？”
    不是，我们隔得这么远，你们怎么都听得到……文先生嘴角微微抽搐。
    李止则是摇摇头，解释道：“家父走之前给我说过，他不怨夏姑娘的，我此刻也明白家父的意思，自然也是不怨夏姑娘的。”
    文先生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看向李止的眼神也宽慰不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
    说完，文先生眼角的余光疯狂往旁边瞥，便见着夏凝裳和小红糖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纷纷收回视线，又在若无其事地摆弄着头发，时不时嬉笑几声。
    不是，我怎么感觉这俩丫头好可怕……文先生忍不住擦了擦汗。
    纪火从坤二这边知道了所有事，这才点点头，旋即看向夏凝裳。
    后者原本正聊的开心，感受到视线后，便伸手摸了摸小红糖的脑袋，然后站起身走了过来。
    纪火笑道：“夏姑娘要陪纪某进皇城吗？”
    夏凝裳伸手一挽秀发，眼眸微微抬起，看着阴沉的天空，漫不经心道：
    “来都来了，总得见识一下不是嘛。”
    纪火笑着点点头，旋即看向众人。
    随着他的视线扫视过去，不管是江湖豪杰，还是六扇门、大理寺，甚至还有鱼龙混杂的一堆隐藏其中的人，都纷纷抬头看向他，不少人甚至强撑着疲惫的身子站起身，静静等待他开口。
    原本在这红光和薪火照耀下，已是嘈杂的安全区域，此时忽的就陷入安静。
    纪火想了想，开口道：
    “各位，纪某一会儿便会进皇宫，接下来的战斗恐怕范围极大，麻烦各位尽早离开此处。”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开口问道：“可若是我们离开，有活死人冲进去干扰你们战斗该如何？”
    纪火解释道：
    “飞熊军破城后，活死人们的动作已经有所变化，不再朝着这里汇聚，估计是皇城内有变。”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活死人在朝这边聚集，即便还有少数，有我和夏姑娘在，我们也能挡住。
    “刚才我猜测我兄长该是进了结界内，皇宫和此处不在同一个区域，所以我们在外面看皇宫没有任何变化。”
    “我和夏姑娘进去后，会想办法打破这个界限，那时战斗的威力会大幅度提升，我们也会顾及不来。”
    他笑了笑，解释道：“你们算是京城六十万人里最后的幸存者，若是被这最后的战斗余波波及，那也白费了我们这么多气力。”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相互对视，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庆幸和后怕。
    “既然如此，咱也当一回贪生怕死之徒，这里便交给纪公子和夏姑娘了！”有个光头壮汉当即拱手道，干脆利落转身离开红光范围，朝着黑暗中遁去。
    “那我们也先离开了！纪公子，日后若有机会再来拜访！”
    “多谢纪公子大恩，洒家去也！”
    一个个江湖人火急火燎就朝黑暗中走去，转眼便消失无踪，没过多时，这近千人就跑了个七七八八。
    纪火微微张嘴，脸色古怪，其实他是想说，让小红糖带着他们转移的，毕竟有红纸伞在，防住这些活死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想到他们会跑得这么快。
    六扇门和大理寺的人也纷纷告辞，就连文先生都带着李止快速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把青铜铎取走。
    似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青铜铎闪烁几下，光芒便消失无踪。
    “文先生，这青铜铎是家父留给二公子的……”李止被拽着，路上快速说道。
    “不急，我研究下到时候你再亲自交给二公子。”文先生拉着他的手，随手一挥，清空所剩不多的活死人，就朝黑暗中快速走去。
    “那走这么快干什么？”李止疑惑问道。
    文先生理所当然道：“占位置啊！”
    “啊？”
    文先生带着他又跑了近百米，然后挑了个看起来挺顺眼的屋顶，衣袖一挥，两人便飞升上来。
    然后一脚就踩到了条人腿儿，铁鹰倒吸口凉气，喊道：
    “不是，这里已经够挤了，你们还上来做甚？”
    毕竟是一起战斗过的友谊了，文先生嘿嘿笑道：“方才我就瞅到你们往这个方向跑了。”
    “可恶！早知道我就跑远点！大理寺的那几个，你们往旁边挪挪，给文先生和李公子腾点位子。”铁鹰骂骂咧咧道。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空位没？挤挤？”
    “一点都挤不出来了啦！”
    李止顿时傻眼，忍不住问道：“这是咋回事？”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大事！若是不看上一眼，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声音是从旁边的屋顶响起，李止抬头望去，便见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探头朝这边望。
    李止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刚才第一个跑的光头大汉。
    也正因为他是第一个跑的，现在抢到个视野极佳的位子，他甚至还有时间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床垫垫在屋顶的瓦砾上，虽然被雨水打湿了，不过比其他人好太多。
    “就是！咱没实力参战，旁观总是可以吧！”另一个屋顶也传来声音。
    “这事结束，老子逢人便吹当年老子多牛逼，到了七八十岁还可以吹给孙子听！”
    “我猜那大妖至少是宗师巅峰，大公子也是，这等大战不得看上一看？就算运气不好死了，也值了！”
    李止微微张嘴，他从小便在国师府长大，和人接触得较少，有些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
    直到文先生笑呵呵把他拉到身边，也趴了下来，才听到文先生笑道：“这便是江湖人。”
    旁边挨个挨个趴成一排的四大名捕纷纷笑道：
    “江湖人向来如此。”
    更旁边大理寺的人抬头没好气道：“你们这些朝廷的狗腿，算个屁的江湖人！”
    “唉！你说这话咱就不服气了！咱平日里就和江湖人打交道，怎么不算江湖人了？”铁鹰当即反驳。
    “你才是狗腿！你全家都是狗腿！”其他名捕也嚷着：“嘴巴放干净点，我们是鹰犬！”
    大理寺的人主打审案子的，说话那叫一个暗戳戳，冷哼一声：“前朝余孽！”
    “我特么！”
    “我的刀呢！”
    “大周还没完呢！你就前朝了！你这个周奸！”
    两边人很快就吵了起来，纷纷把自己和对方的亲属联系起来。
    李止听着听着，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眼眸发亮，低声道：
    “这江湖，听起来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