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阿姨在老年大学开学的时候被叫过家崽，到了驾校也要被叫家崽。
沈阿姨的女儿梦梦开着车来驾校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个代驾。
“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倒库倒不进去了？”梦梦关心地问手足无措的沈阿姨，“不用担心，我叫了代驾，让他帮你停进去。”
教练悄无声息地出现：“还没学到倒车入库，车先走一步了，阿姨把手刹拉断了。”
梦梦这才看见教练手里还握着那个断掉的手刹，“妈，你这么厉害，比我当年学驾照的时候还牛。”
“我跟你说，我当年就是在这儿学的，看见了没有？那个门上的坑就是我撞的。”
“教练说我天赋异禀，门都撞了个坑，车还没事。”
教练幽幽地开口：“你就是那个把门撞坏的卧龙？久仰大名。”
梦梦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记得我的教练是个巧克力老头，不长这样呀。”
“你说老头是我爸。”
教练是子承父业的，刚当教练半年，沈阿姨是他职业生涯上最大的坎。
没想到是他爸爸的学生的妈妈来“报复”他了。
……
梦梦跟着驾校的人去修车了，沈阿姨留下来继续学。
这一次教练平复了很久的情绪，调理好了才叫沈阿姨上车。
“姨，刚才都是意外，你接下来听我的指挥，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个车刚才熄火了，我们正好来学习怎么点火。”
教练细声细气地指导，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他期待看向沈阿姨：“你学会点火了吗？”
看到沈阿姨点头，教练放心地靠在椅背上，“打火吧。”
沈阿姨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慌张道：“教练，怎么打？”
“我把打火机拿出来给你打。”教练咬紧牙，憋出几句话，“拧钥匙，不拧钥匙，怎么走？”
沈阿姨重新平心静气地打火，又扭头看教练：“车怎么不动？”
教练微笑：“可能需要我下车推它”
沈阿姨低头发现自己的脚还牢牢地踩在刹车上，她猛地一放，又松离合，屁股刚坐稳的教练弹射起步。
教练安慰自己，沈阿姨的进步已经很大了，至少她听话。
……
在学校上数学课的苏浩也遇到了职业生涯的一大难题。
这节课是在初级班上的，这一届初级班因为有很多基础不是很好的同学，苏浩的课程是从小学数学开始教的。
初级班有个“数学奇才”霞姨。
这位阿姨神奇的地方在于她做题不走寻常路，但是她最后能做对。
苏浩觉得既然正经学数学，肯定要按步骤来，所以一直努力把霞姨往正道上带。
家庭作业星有一道题，里面的一个步骤涉及到减法，这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霞姨死活绕不过来弯。
他上课又把这道题拿出来讲了一遍，重新问霞姨，“你再来算一遍21减9等于几？”
霞姨正要脱口而出，苏浩打断她：“别着急，我们列个竖式。”
“一步一步来，1减9是不是不够减？”
“对。”霞姨乖乖点头。
“不够减是不是要找十位借？”
“老师，它要是不借呢？”霞姨坚持要问。
这也是苏浩和霞姨僵持在这道题的原因，霞姨列竖式计算的时候非要考虑，万一前一位不借该怎么办？
苏浩五官皱在一起，“它不可能不借。”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霞姨依旧固执己见。
底下有叔叔阿姨七嘴八舌地讨论。
“她说的有道理，不借怎么办？”
“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它不讲情分，你就硬抢。”
“你跟它报我名字，它不敢不借。”
“它不肯借就算了吧。”
叔叔阿姨趁机添乱，苏浩沉声打断
苏浩头疼地看向霞姨，“你不按照我的步骤走，最后是怎么算出来的？”
霞姨拿上粉笔，自信开口：“21减9很简单。先让1滚蛋，再用20减9，等于11，然后让1回来，把11跟1加在一起就是12，结果等于12。”
苏浩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问题，他还是想挣扎一下：“虽然你这么算是对的，但是我们做题要写步骤，还是要分开算。”
窗外传来老傅的歌声：“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唤回来？”
霞姨真诚地看着苏浩：“老师，不想分开怎么办？”
苏浩觉得自己小脑要萎缩了，只能先哄着霞姨：“姨，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过程不要紧，关键是写对了，大家给她鼓掌。”
稳定完课堂秩序，强颜欢笑的苏浩老师继续评卷子，讲下一道题：“这道题小猴子问：我减去29之后是58，那我是什么？”
“吴大爷举手速度非常快，我们请他来回答一下。”
吴大爷站起来，先朝四面八方各鞠一个躬，然后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等掌声他下来，他才抱拳回答：“感谢各位的支持和厚爱，下面我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如果我们的答案不一样也不要着急，这只是我的拙见，还要看老师的点评。”
吴大爷的一长段话把苏浩说的一愣一愣的，他又重复了一遍：“这道题问的我是谁，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是猴子。”
“什么？”
“我说我的答案是我是猴子。”
吴大爷喊完还嘟囔两句，“老师怎么年纪轻轻的，耳朵还没我这个老人家管用。”
苏浩想破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毕竟图上画的就是猴子。
从语文角度吴大爷回答的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上的是数学课。
老师的cpu都要烧了，他觉得他需要找隔壁学语文的诗词老师开个会，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吴大爷，你先坐，我们用数学的角度来看一看这个问题。”
苏浩在上面讲，吴大爷在心里不服气：“虽然我小学没毕业，但是我不可以认不出来猴子，难道这个题不是回答猴子，是答孙悟空的？”
“下一个题电冰箱打折前两千一，谁算出来的打完折三十块？”
离苏浩最近的大爷坐得笔直，中气十足地回答：“老师，不是我。我错的是下一个题，烧水壶开了30分钟，电费花了60万。”
苏浩觉得自己要抢救一下了。
一个打折，打成骨折，一个烧水，烧到破产。
苏浩觉得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你是隔壁正在讲文学的乔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