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在柔软的大床里睁眼的第一个瞬间,还在感叹昨夜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她竟然还睡得那么好。
大脑还没清醒,岁晚下意识地摸了摸睡着的大床。
身下的触感既不是世杰公寓勉强能睡的床板、也不是谢玉遥家里的软到她都有些受不了的棉花一样的床垫。
合她心意得跟她现世惯睡的床垫一样。
……等下,这是哪?
脑子里嗡了一声,岁晚猛地一个仰卧起坐,迷茫地看着房间里陌生的陈设。
断开的记忆开始缓慢地接了起来。
在谢玉遥和成潜离开后,看着时决明那副端出来的死人脸,岁晚越看越生气,一张嘴嘚吧嘚吧个不停。
什么荒谬的字眼都从嘴里蹦了出来。
时决明脸色未变,只是在岁晚说出“你是不是该找个男人来试探我”的时候,眼眸黯淡一瞬,然后给她倒了杯水,试图让她冷静一下。
这个举动其实很突然,但岁晚一晚上又是直播对线,又是对着时决明语言输出,确实有点口干舌燥。
她下意识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再看向时决明时,语气有点无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岁晚直到那一刻都觉得难以置信。
谢玉遥爱不爱玩是一回事,找男模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费解。
更何况,这还是接下来一切麻烦事的导火索。
时决明一整晚都没有什么幅度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眼睛酸涩,如愿晕出眼角的微红,像只被抛弃流浪很久后、乍见主人的狼狗,带着点野性,又满是委屈。
他就这么直视岁晚的眼睛,而后有点凄凉地笑了笑:“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吗?”
岁晚不喜欢这样看起来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的无效对话,可一旦捕捉到时决明眼底浓烈的悲伤,她的喉咙就好像被悲伤棉絮堵住,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们在某个瞬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回合制对话。
现在是时决明吧哒吧哒的轮次。
“你现在问我在想什么?你早干什么去了?”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本来只是湿润的眸子,随着他一声声控诉,逐渐就酝酿起大滴大滴的眼泪来:“我之前问你想干什么的时候,你也什么都不说……你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
“不过也是,”时决明四十五度角仰头,伸出手指摁了摁快要控不住泪水的眼睛,“你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不要胡搅蛮缠啊!
天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个方向的。
岁晚一边理智地觉得荒谬,一边又没忍下心,心甘情愿被突然委屈的时决明牵着鼻子走。
她张张嘴,试图找到时决明语言的漏洞试图辩解。
然后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除了现世情到浓时,时决明低喘着求来的一声声意乱情迷的爱。
她,甚至于他们之间,就没有过一个正儿八经的表白。
在岁晚如今残缺的记忆里,他们就是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地结婚了。
“哈,你连哄都不愿意哄我。”
时决明幽怨地低头自嘲,垂首的瞬间,有泪重重砸下。
岁晚心口一疼,一瞬间忘记了本来的愤怒,有些着急道:“不是,我……”
人情急之下感到一阵晕眩应该也是常有的事吧。
累世的信任让岁晚即使是在这样的境况里,也根本没把时决明往坏处想。
直到自己身形一晃,双目失焦地跌落进早早做好准备的怀抱里。
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前,大脑堪堪分辨出那句辨不出情绪的低语:
“没关系,你在就好,我能自己哄自己。”
*
记忆完全接上的岁晚,脑海里依然回荡着昏迷之前时决明最后的那句话语。
自己哄自己什么的。
怎么还怪可爱的。
嘴角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开始止不住地上扬。
待岁晚意识到之后,她立即神情冷酷地伸手把不听话的嘴角戳了下去。
可爱个鬼啊!
这条线的时决明怎么玩得这么阴啊!
下药什么的?这合理吗?
事情太过荒唐突然,以至于岁晚现在都还想不起来生气。
她左右张望着,没有目的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
床头柜,没有。
枕头底下,没有。
岁晚站在床上,开始抖动被子。
被子里,没有。
巨大的被子抖起来挺费力的。
岁晚手上猛地一松,被子落下时掀起一阵凉风。
吹得岁晚心里又凉又热的。
她再次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布置得挺温馨的,不过她确实没有任何印象。
是比之前留宿的那间房子更新的打野点。
窗帘都是智能家居,在岁晚发疯抖被子的时候,检测到房屋主人已经清醒,现在正缓缓地拉开。
岁晚迷茫地朝着发出动静的窗帘望去。
随着窗帘展开,入目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找不到开关的地方。
窗户外,是壮丽的海岸线,轻轻松松就能看到一望无垠的蓝色大海。
也只能看到大海。
……她不会被拐到哪个四下无人、交通不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海岛上了吧。
岁晚走到落地窗边,望着大海呆了又呆。
她已经不在乎玻璃窗里映出的这身没见过的新睡衣是怎么给换上的了。
满脑子只有那么几个念头。
病娇霸总的囚禁剧情也是给她赶上了。
原来那个什么黑化值99不是系统发癫啊,错怪那个批发语音包了。
“囚禁啊……”
窗边有个摇摇椅。
很快接受这个设定的岁晚,淡然地躺了上去,一边窝椅子里摇啊摇,一遍看着飞到窗户上落脚的海鸥。
“挺变态的。”
她对着海鸥,自言自语着锐评。
话落在空气里好一会儿。
海鸥迟迟不飞走,岁晚就这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直到在玻璃的倒影里,发现自己的嘴角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往上翘了翘。
她又伸手把嘴角戳下去。
又翘起来。
又戳下去。
人类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儿,海鸥的豆豆眼里都一左一右写着有病,扑棱着翅膀转头朝大海飞去。
岁晚转过头,板正地躺在摇椅里,望着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悲哀地承认。
如果囚禁剧情的另一方是时决明的话。
……好像还怪让人兴奋的。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