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迹夏和童佳,一个站在房门外,一个站在房门里,一个惊艳的注视着对方,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就在童佳担心杨迹夏会进屋,陶均乐随时有可能会暴露,想要找理由支开杨迹时候,杨迹夏开口了。
他说:“你……饿了吧?我……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去。”
说完,不等童佳回答,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眼见人走了,童佳也松了一口气。
赶紧关上门,用意念从房车里拿了些吃的,拿到床上去跟陶均乐一起吃。
另一边落荒而逃的杨迹夏一口气跑到食堂,才停下脚步。
刚刚长舒出一口气,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他扭头去看,正好是今天在坡上跟他说话的郭政委。
郭政委问:“问清楚身份了?”
杨迹夏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是问了,没说清楚?”郭政委猜测道。
“不是,是我还没问。但是她的身份,我大概清楚。”杨迹夏解释道。
看到郭政委不太赞同的目光,他说:“今天下午在坡上的时候,我其实不太确定她的身份。
但刚才……刚才去给她送东西,看到她擦干净的脸,我基本上就确定了,她应该就是我娶的那个女人。”
郭政委点头,又疑惑道:“你不是说没看过面吗?怎么确认的?”
杨迹夏说:“定亲之前,我见过她的照片。”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这一个姑娘家能凭着你留下的只言片语,孤身一个人找过来,还这么巧能找到你,就说明是老天爷给的缘分。
可是你跟那个小袁同志,不是……
这个事情先不提,等你想明白再说。
还是先说你……哎呦,也不对,你不确立好这个身份,我怎么称呼她呀。”郭政委有些为难的说道。
杨迹夏说:“就叫她荣小姐吧。”
“行,你去跟这个荣小姐谈事情的事情,最好旁敲侧击的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咱俩可都是执行完临时任务后,又突然被组织上派到这边来的。
不然,按照原定计划,咱俩应该是一个在津门协助小袁同志工作,一个在沪市协助周同志工作。
她要是一直都在西北……这么长时间,她一个弱女子会经历什么……你心里可得有个数。
她要是突然过来的,我就不得不怀疑,咱们这里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这位荣小姐有没有可能会是别人派过来的探子。
因为你的不负责任,所以,因爱生恨,准备跟那边的人来个里应外合,给咱们一锅端了呀?”后面的话虽然是开玩笑,但确实是郭政委特意来找杨迹夏谈话的重点。
杨迹夏闻言,也从自己颓唐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仔细思考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会好好问清楚的。”
郭政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食堂。
杨迹夏拿了匆匆跑到食堂,端了一碗炖白菜,又在上面放了一个贴饼子,就端着去了童佳休息的那个房间。
再次听到敲门声,童佳立刻结束跟陶均乐的纸笔沟通,从床上下来,把床帐拉好,才去开门。
看到杨迹夏手里的东西,她撇了撇嘴。
杨迹夏看到,当即脸色就不高兴了。
他说:“西北这边就是这个条件,你受不了就赶紧回家去,在外面可没人惯着你,伺候你!”
童佳闻言,直接被气笑了。
本来想要心平气和谈话的心情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火冒三丈。
她说:“回家?惯着我?伺候我?
杨迹夏,骂你是混蛋,都侮辱了混蛋这个词。
要不上因为你,我会在这里吗?
还回家?我不想回家吗?可我要回哪个家?
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三媒六聘都走完了,花轿也登门把人给抬走了,我有什么理由回娘家?
离婚了,还是守寡了?
莫名其妙没有原因的回去,我娘家其他人还用不用活了,周边邻居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他们。
不光是他们,你们杨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新婚之夜留不住自己男人,固然是丢了我们女人的脸。
可你杨迹夏做的事情也不见得就能上得了台面吧?
新婚之夜打晕新娘子,拿了家里的财务,连夜出走。
哪一条说出去,还有人敢把女儿往杨家嫁?
为了你们杨家的名声,你们杨家的族老族亲可是跪下求我不要回娘家的。
可你家东西都不见了,你娘也接受不了现实,瘫在了床上。
你们杨家族老给了我两条路,一条是让我出来找你,带你回去把话说清楚。
一条是让我留在你家,伺候你娘,给她端屎端尿当丫鬟。
我们荣家会不会惯着闺女,我不知道,可断然没有你们杨家那么会磋磨闺女的。
还有,我们荣家人吃饭用筷子,可不叫惯着闺女。用手抓着吃,那叫没教养。
我可真遗憾就在你们杨家待了三天,竟然没机会见过你们杨家人是怎么让筷子伺候的!”
杨迹夏本来还想反驳,可听到最后一句,再看看手里端着的碗,确实是没给人家拿筷子。
无奈叹气后,只能把碗往前送了送,童佳不接。
他只能直接端进屋,放在桌上,又转身走出去,走到童佳身边的时候,说:“对不起,我现在去拿筷子。”
说完,又一溜烟的跑了。
等他拿着筷子再回来的时候,第三次抬起的手,却怎么都在门上敲不下去了。
而童佳看着窗子上映出来的人影,实在是耐不住他这么磨叽,直接打开门,拿了筷子,又关上了门。
全程一气呵成,不但没给杨迹夏说话的机会,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这次,童佳直接把门从里面拴上了,还故意打了个哈欠,让外面的人知道她困了。
之后,就上床继续跟陶均乐用纸笔交流了起来。
童佳其实也想早点跟杨迹夏说清楚,这样就可以完完全全心无旁骛的过自己的日子了。
可她突然想到,要是杨迹夏问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她应该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吧,她联络员的身份是保密的,就算知道大家都是一边的,按组织的规矩也不能提。
尤其是她需要带回进门的挎包还在房车里,要是杨迹夏本来就知道她这次的任务,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自己到底把挎包藏在了哪里。
说一直在西北吧,这段时间西北发生的事情,她也并不是很清楚,说多了容易露馅儿。
所以,她今天还不想直接跟杨迹夏谈,今晚必须要连夜跟陶均乐把这个谎话给编圆了。
由于担心开口跟陶均乐说话,会被其他房间里的人听到声音,怀疑她精神有问题,她也干脆用写字来交流。
俩人商量的时候,杨迹夏就站在门外发呆。
还是郭政委不放心,害怕他又被打,借着饭后散步的由头特意过来看看,还做好了随时拉架的准备。
但没想到,过来后只看到一个杵在房门口的傻大个儿。
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脸上没伤,手上和脖子上也没添新伤。
还行,看来这位荣小姐梳洗干净,吃饱饭后,脾气也好了不少。
看今天这形势,肯定是谈不成了。
郭政委直接拉走了杨迹夏。
回到自己房间,郭政委说:“你屋给了荣小姐住,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凑合一下吧。
怎么样呀?你这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荣小姐什么态度呀?”
杨迹夏说:“还没谈呢。
我刚才好像又因为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惹她生气了,后面……就不知道怎么再敲门进去了。”
听杨迹夏说完他三次去房间见童佳的事情后,郭政委都想敲他两棍子。
郭政委说:“这跟女人说话呀,就跟打仗一样,你得一鼓作气。
一次说不完,就会跟你现在这样,再而衰,三而竭了。
行了,你也别垂头丧气的了。
今天时间不早了,也没有其他事情。你啊,就早点睡。
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好好想想见了荣小姐之后,应该怎么说话。
明天,等吃了早饭,我陪你去找荣小姐去谈。”
这一夜,不管是杨迹夏,还是童佳,都没怎么睡好。
杨迹夏是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有两个身影,一个是袁胜男,另一个就是荣欣桐(童佳)。
想到袁胜男跟自己这一路走来的默契,还有他们都拥有共同的信仰和爱好,她舍不得舍弃袁胜男。
可荣欣桐今天说的话,又像是插在他心头上的一把刀。
所有指责,他都认,确实是自己不地道。
面对为了找自己而历经磨难的荣欣桐(童佳),他也做不出新婚之夜那种用花瓶砸人后脑勺的事情了。
尤其是想到,今天荣欣桐(童佳)刚梳洗完,脸颊上还有水珠往下流时去给自己开门的那个瞬间,他就感觉明天要是一上来就提离婚,他好像……开不了口。
虽然他对荣欣桐(童佳)并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却有道义和责任。
翻了个身,想到自己的信仰和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他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再翻个身,他又觉得自己已经盲目了一次,这次不应该再单方面做决定,应该尊重荣欣桐(童佳)的心意。
总之,他这一夜,好像坐在旋转木马一样,心里的主意,一会儿一变,转来转去的,直到天亮都没有定下来。
他这边没有定下来,童佳那边却是早就想好了。
就是一个想法——离婚。
不但要离婚,还要有补偿。
她自己从杨家拿的那些不算,那是杨家上辈子对不起荣奶奶,拿人家当牛做马的报酬。
虽然最后是落在她手里,可那不是她不给,而是荣奶奶不要的。
是的,就在她见到了杨迹夏的这天晚上,荣奶奶给她托梦了,两个人还在梦里商量出来了解决办法。
对于荣奶奶的托梦,童佳其实是有预感的。
她本人是看不起杨迹夏行为,觉得他不负责任,会谴责他,会骂他,可就算动手,也只会是干脆利落的甩巴掌,最多再找个花瓶,把新婚之夜后脑勺的那一下给还下来。
绝对不会像白天那样,对杨迹夏又打又踹又咬的。那股劲儿,那种恨,只能是荣奶奶本人的情绪。
既然荣奶奶那么快就出现了,可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经常会关注自己的情况。
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出现了,她的心里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她晚上就想早点睡,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奈何陶均乐担心她会跟杨迹夏成为真夫妻以后,会不要自己,十分没有安全感的陶均乐,不等她睡着,就会把她推醒,拿着写着:【姐姐,你真的不会抛弃我的,对吧?】的纸张,跟她确认答案。
白天才为民除害,还又对负心汉拳打脚踢的童佳,除了想尽快入梦去跟荣奶奶商量事情外,她本身也是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在她第五次快要陷入沉睡却被陶均乐推起来时,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对陶均乐使用了迷药。
给因药效发作,终于不再纠结自己会不会抛弃他的陶均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后,童佳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睡着后,童佳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外婆家。
在那里,她又见到了荣奶奶和外婆。
童佳来的时候,外婆正在劝荣奶奶看开一点儿。
荣奶奶说:“一辈子都过去了,我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可我的一辈子都被他和他的家人给毁了,我又为什么要看开呢?”
完全矛盾的两句话,应该就是荣奶奶这一辈子都纠结的心病吧。
两人见童佳进来了,就开始关心童佳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等外婆的嘘寒问暖结束了,荣奶奶才开口询问。
她问的主要是袁胜男的事情。
当她听说袁胜男为了完成任务,宁愿自己骨折的事情后,眼里闪过了一丝佩服。
可看到袁胜男给她的书和钱后,她却良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天快亮了,童佳必须要离开的时候。
荣奶奶才说道:“赔偿,我当然要要,可这钱不该袁小姐来给。要给,必须是杨迹夏亲自给。
强扭的瓜,不甜。
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佳佳,你明天就去跟他提离婚,但光离婚可不行,得让他回杨家去给我澄清,他逃婚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还有钱,他也得给。我的名誉损失,时间损失和你这一路奔波的时间损失,他都得赔。
我用不了没关系,佳佳,你拿着用就行,还有你从杨家拿的那些东西,全都花了,让杨家人一无所有才解气呢……”
有了荣奶奶的这次托梦,童佳就知道第二天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了,那就是提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