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成行完礼便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温声开口“母亲，今日去王府可见着岑家妹妹了？”
    佟太太没好气道“见着了，一个两个的，都把岑家当成菩萨一样供着。”想起今天在修竹馆见到的一幕，佟太太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妙心现在不得了，甭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比以前高出百八十倍不止。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四五个围着她转，郡主娘娘仁慈不苛责，银子一托盘、一托盘的往里送，还有那上好的细棉布竟然让她来练手，阿弥陀佛，真是可惜了。”
    见儿子不说话，佟太太意味不明“要是岑将军还在就好喽。”
    花成转头，眸中微光闪动“母亲，听说岑妹妹有孕了？”
    佟太太笑了“自然是有孕了，若不然王府对她这么好做甚么？托了岑将军和邛氏的福，叫妙心今天得此运道。唉，不是，你问这个做甚么？”
    花成站起身“母亲，我想起一事要与父亲商议，先过去了。”
    书房内一灯如豆，一身着甲胄的络腮胡中年男子低头看着桌上的布防图，听见门口的动静，花将军才抬起头看向儿子身后紧闭的门板。
    皱眉道“什么事？”
    花成上前一步，神色紧张，声音干涩“父亲，我怀疑——妙心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艰难的吐出最后一个字。
    花将军脸色大变“一派胡言！”
    花家的婚期越来越近，修竹馆的岑姨娘病了两天终于好了。
    陆芸手边放着一个小匣子。岑姨娘坐在一侧“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托请郡主娘娘替我给花家带一份贺礼。”
    陆芸不着痕迹打量着岑妙心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闻言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岑姨娘可否介意我打开来看一下？”
    岑妙心似是没想到陆芸会当自己的面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瞬才点头“当然可以，郡主娘娘请看。”
    匣子打开，一对双鱼玉佩映入眼帘，玉佩通体莹润，质感冰透，雕工也很好。结合岑妙心的家底和佟太太的表现，送这样好的玉佩作为花成的新婚贺礼不免可惜。
    “真不错。”陆芸赞了一句，让人将盒子重新盖上，故意客气道“这样好的东西，就是我院子里也找不出几件呢。”
    岑妙心勉强一笑“我没见过好东西，只是随手从娘娘赏赐的礼物里挑了一件。自打我母亲去世之后，花家婶婶和哥哥一直对我多有照顾，起初我还担心东西太过简薄，听见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帕子已经在掌心揉成一团。
    陆芸见好就收，开始安她的心“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带到。”
    岑妙心明显松了口气，扶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的走了。
    采荷看她辛苦，又想起佟太太的为人感叹道“岑姨娘刚好没几日，就巴巴的走这么远的路来找主子。”
    陆芸又打开了那只小匣子，仔细端详匣子里的东西“可不是么，从安澜院到修竹馆要走一炷香，可见岑姨娘对花家十分有感情。”
    送成双成对的双鱼玉佩给新婚夫妻祝福其甜蜜恩爱，长长久久，送礼之人是费了心思的。
    可阿大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真是见鬼了。
    就在陆芸暗自盘算要不要在大婚当日下场打听时，没想到佟太太再次登上了南越王府的门槛。
    和上次比起来，这次她给岑妙心带了小一车的礼物。中午，陆芸代表高王妃陪佟太太在修竹馆用饭。
    佟太太坐下就拉着岑妙心的手不放了，态度异亲切“妙心，上次回去之后我一直放不下你，趁着进城的机会顺道再来看看你。”
    “瞧瞧都瘦了，这次来我给你求了道方子，据说治疗孕吐最有效。”
    一边说个不停，一边亲自动手给岑妙心布菜。
    岑妙心一边吃一边应和着婶婶。
    陆芸旁观时不时附和几句，见两人都吃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招呼两人进里屋说话。
    佟太太扶着岑妙心躺到矮榻上，目光灼灼“妙心，你这一胎上身多久了？”
    岑妙心动作一顿，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郡主娘娘。
    陆芸掩面端着茶杯喝茶，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岑妙心只觉婶婶的目光看的她头皮发麻，按照约定她答道“快四个月了。”
    牢牢记下时间，佟太太脸上笑容更盛，又陪着说了几句才起身告辞。走前，岑妙心让人送上自己备好的礼物。
    佟太太推辞一回便接到手中，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
    回到安澜院，陆芸命采荷阖上院门“可打听出来了，岑姨娘回了什么给佟太太？”
    想起打听到的消息，采荷困惑不已“除了点心、绸缎这些，岑姨娘还在里面放了五十两的银子。”
    花家难道穷到要靠一介孤女偷偷贴补的地步了？五十两银子都不一定够买佟太太头上的那根赤金如意云纹嵌宝发簪。
    “银子？”陆芸惊讶“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条和口信交待银子的去向？”
    采荷摇头“小丫鬟说，岑姨娘认得的字不多。”
    陆芸陷入沉思，五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足够在南越买十几亩上等的水田。
    “周伯礼，岑妙心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贴补其他人，比如岑将军旧部里的伤残士兵？”
    陆芸躺在床上，她琢磨了一下午只想出这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周伯礼闻言转过半张脸，声音平淡“在邛太太刚去世后的三年里，岑妙心替母亲做过几次，后来她和花家走动起来后，就不再做这些事。”
    黑暗中陆芸的眉毛皱的快能夹死蚊子“那花家呢？花家帮助伤残军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伯礼抬起手轻轻放在妻子的眉间“阿芸，不必为了外人伤神。”
    “花家是从四年前开始出钱、出力抚恤伤残军士，一切皆由花成亲手操办。从时间上来讲的话——”周伯礼语气转冷“就在邛太太去世的第四年。”
    “也就是说岑妙心刚停手，花成就将这件事接到自己手中。”陆芸喃喃自语“花家早不做晚不做，偏偏这个时候开始做，四年时间过去，花家在军中的名声也越来越好。”
    陆芸后背发凉，她猛地扎进周伯礼的臂弯里，将男人的胳膊死死抱住“周伯礼，你是个好人。”
    周伯礼精准找到小夫人的脸蛋儿，揪了一把软软的腮肉，叹息道“夫人竟然将为夫与这种人作比，为夫很伤心。”
    然后，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