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人皆知,当世有四样绝品:
东齐的甲,北凉的马,南宁劲卒,西周王侯。
除却最后一项,是特指大周曾经那位国士无双的岐王之外,其他三样,则大多都是统称。
例如这东齐甲胄。
就是因为由齐国出品,所锻造出的的铠甲甚是精良,冠绝天下,故得此名。
毕竟,一副好的铠甲在战场上往往就意味着会多出半条命!
没有哪位将士会不喜欢。
而齐国之所以能锻造出如此精良的甲胄,则与境内几座富产铜矿的重镇分不开关系......
这“安昌城”便是其中之一。
此地地处齐国北境,临近燕国,因富产铜矿而闻名,乃是齐国少有的几座重城之一,历来被齐国皇帝视为命脉。
昔年无论是大周还是大宁,都曾打过此处的主意。
只可惜,因为齐境戒备森严,贸然进攻,恐会两败俱伤,这才都无奈作罢。
但即便如此,依旧不影响这两国常有的觊觎之心......
安昌城府衙内。
今日两名公务人员照例将所需审批的事务案章搬到堂前来,打算拿给知府大人奏阅。
但环顾一圈,却未见人影。
“嗯?高大人今日还是不在吗?”
“呵呵,咱们早该想到的,这个点他何时在过啊?准是又跑去喝酒了!咱们呐,就不该将东西搬过来!白费力气......”
“不是,你说这高大人怎么这么喜欢喝酒呢?天天府衙内找不到人,这都下午了啊!”
“哎,我听说,高大人其实是被贬到这里来的。”
“被贬?为啥呀?他咋得罪陛下了?”
“不是得罪陛下,是因为......过来,耳朵凑过来,是因为打了败仗,所以才被发配过来的。”
“啊?真的假的?”
“嘘,小点声,反正我也是听说,你别跟别人提起啊!”
“嗨,我的嘴你还不放心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
两名公务人员闲聊,笑着离开。
殊不知,他们的对话,全都被倒坐在堂后的那名邋遢中年给听到了。
邋遢中年将酒壶仰头一灌,自嘲的笑了笑: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想我高腾一生,也算是为国征战无数,却没想到一切荣耀皆因一场败仗给毁了......”
一城之主,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是做梦都不敢想的顶天荣耀,但对他高腾来说,却与屈辱无异。
他高家,在这齐国也算是有名有姓。
即便称不上世家,却也是少有的高门大户。
家族几代入仕,或为官,或列将,无一不是国之栋梁,何曾做过知府这等芝麻大小的官?
做也就罢了。
可为何偏偏要让自己背上一个“左迁”的名头?
就因为那场败仗?
如果当年那场败仗是他自己打的,他高腾认!
不是输不起。
可问题是,那场仗压根就不是他的手笔啊!
他在上阵之前,就已经显露颓势了,根本无力回天。
就算战后要追责,他也不是首位吧?
可为何只有他一个被贬到这北方边城做了知府,而那最应该追责的首战之人,却高升到枢密院做了副使?
就因为他高家不是皇帝的心腹家族吗?
高腾不懂。
只是打心眼里觉得不公平。
所以在来到这座安昌城后,他就开始了“无为而治”,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本以为这样或多或少会引起皇帝的注意,从而让自己能有机会再辩解一二。
可他错了。
大错特错。
来了这边城之后,皇帝便再没有询问过自己。
仿佛像是根本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一样。
也是自那之后,高腾彻底放飞自我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奏章繁忙?
那干脆就翘班,即便案卷挤压如山,也不管不顾。
酒好喝?
那就天天喝!翘班喝!
反正在这小小的安昌城,自己就是知府,是老大,没人能管得着自己。
而这么做,除了让高腾感觉心情舒畅之外,还有就是舒畅之后内心涌来的深深空虚感。
难道自己后半生当真要如此虚度光阴了吗?
高腾眼神迷茫,又拿起手边的酒坛灌了一口。
“不好了!”
这时,一道急忙喝声从堂外响起。
只见一名公务人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高大人,大事不好了!”
但环顾四周一圈,依旧未见高腾的身影。
那公务人员急的团团转,但还是咬牙,选择将信放在了案桌上,希望高腾回来后能尽快看到这个消息。
自己则重新跑出去,想要按照惯例在各大酒楼找寻他的身影。
直到堂前重新安静。
高腾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并没有关心到底是怎样的大事不好了。
而似乎是酒坛空了?
他这才跌跌撞撞的重新站起身来,摇晃着身子想要去找酒。
经过案桌前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其上的信件。
出于好奇,他打开看了看。
但旋即面色一变,连握着信件的手都忍不住轻微颤抖了起来。
猛地抬头,连酒都清醒了几分。
“燕军来了?”
高腾一度以为是自己醉酒看错了,但直到再三扫视,确认无误后,他这才意识到是真的出事儿了。
因为宁吴联军陈列齐国边境的缘故,朝廷如今已经将境内所有兵马都调至了南境。
所以城中没兵的消息他是知道的。
但现在,燕国竟然趁机来犯?
那岂不是说他们现在根本无力抵挡!
高腾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懈怠政务是一回事儿,丢城失地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区区一个战败就能让他被贬至此,若是连城都丢了......
高腾简直不敢往下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撒腿就朝着府衙外跑去。
一路登上城头,向城外眺望而去。
他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正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而那军队最前方的大纛上还高书着一个大字。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