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悠悠的三声钟起,传遍紫禁城每一个角落。
这也意味着宴席将正式开始。
朝臣们纷纷携带女眷,鱼涌而上,登临章华台最顶点,俯瞰整座燕京。
而路苍澜也在众人的陪同下,率先走入了台内最高处那座空旷的大殿。
殿内原定的席位是按照官员品级来进行排序,对号入座的,但路苍澜以前因为身份的问题,没法出现在燕国明面......
所以论起来,他确实也是“无官无职”。
在进入大殿之前,他本来还发愁自己该坐哪儿。
可直到走入殿中。
才发现原来最前方早有一袭霓裳倩影等候多时,那略施粉黛,看起来甚是妩媚的娇颜,此刻正一脸戏谑的打量着他。
路苍澜笑着走上前去。
却见座上倩影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哎哎哎,这是你的座吗?你就坐?”
路苍澜闲来无事,同样笑着调侃道:
“我观夫人无人相伴,在下又恰好没携带女眷。
“正好,咱俩搭个伙。”
华玥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得了吧你,还是那么会耍嘴皮子......
“不过,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如果是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但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可真不能坐在这儿。”
路苍澜打眼望去:
“那我坐那儿啊?
“我看这后面也没我的位置了啊......还是说我得排到殿门外了?”
华玥溪狡黠一笑,也没正面回答,只是含糊不清的说道:
“放心,很快你就知道了。”
还不待路苍澜仔细询问。
殿门处,一大一小两道倩影已然缓步走了进来。
“陛下与太后驾到——”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喝道:
“臣等参见陛下、太后。
“愿陛下万福,太后万福。”
那整齐划一的模样不禁让路苍澜挠了挠脸,犹豫着自己也要不要跪下去?
说实话。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谁正式行过跪拜大礼了......
以前在大周就不说了,贵为岐王。
虽是一人之下,但却也享有“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等等一系列特权。
再加上他跟女帝曾经的特殊关系,自然也就不用刻意去迎合。
之后虽来了北燕,没了以前的殊荣。
但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慕容世嬿便从未要求过他什么。
而他这个人吧......怎么说呢?
一向又野惯了,对那些陈腐的规矩没什么看重,自然也就没将这些全都当回事。
直到今日如此公开重要的场合,他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私交归私交。
但明面上,小司岚还是燕帝,慕容世嬿仍是垂帘听政的年轻太后,总得让面子上过得去吧?
路苍澜正要起身。
却见慕容世嬿先一步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红唇微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后俯下身去,不知道在小司岚的耳边都说了些什么。
司岚顿时心领神会,竟然匆匆的朝他跑了过来。
“哎呀,仲父,你怎么坐这儿啊?快跟岚儿来!”
司岚不由分说的拉起路苍澜的手,就要朝着前方走去。
路苍澜心中一凛。
要知道,华玥溪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虽无任何实权,但论起地位,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品”。
所以今日国宴,她所处的位置已经是最前列了!
但即便如此,司岚竟然还要拉着他往前跑?
比一品更前......
一品之上,是什么?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眼睛便已经先看到了答案。
是皇帝的龙椅。
是太后的凤銮。
司岚就这么在慕容世嬿的授意下,当着整个燕国群臣的面,拉着他一起坐在了皇位上??
这是什么意思?
别说路苍澜呆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连下方那帮平时鬼精鬼精的朝臣们也都纷纷露出惊愕之色。
女眷们更是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唯有华玥溪。
此刻正玉手托香腮,笑眯眯的看待这一切的发生,安静的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而慕容世嬿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凤眸随意的扫过在场那些女眷与官员身上,显得十分淡漠。
在那充满威压的注视下,大殿终究还是又安静了下来。
直到慕容世嬿袖袍一甩,轻轻落座,这才开口道:
“众爱卿平身吧,都坐。”
“谢太后——”
官员们纷纷起身,这才坐回了原处。
路苍澜忍不住扭过头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喂,你们娘俩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猜?”
慕容世嬿嘴角微翘,随后不再理会,不动神色的端起桌上金盏,站起身来,高声道:
“诸位爱卿,今日乃守岁之日,亦是与国同庆之节。
“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哀家需得按照惯例,对过去一年我燕国的发展有所总结,并对将来一年得有所展望......
“毫无疑问,过去一年是我燕国脱胎换骨的一年。
“原本在世人眼中,那个天下皆卑之的燕国,如今也上可讨伐强齐,夺其北境六座重城,下可镇压西魏,洗刷过去我燕民百年所受之耻辱。
“你们说,对不对?”
朝臣们纷纷齐喝道:
“太后圣明,乃燕国之福也。”
“呵呵。”
慕容世嬿摆了摆手,淡笑道:
“哀家虽忝居高位,却也断然不会做什么抢功之事。
“我燕国之所以能有如此盛况,一度超过历代所有先帝打下的基业......说实话,与哀家其实并无太大关系。
“那全是因为路先生的功劳。”
言语间,这位太后已然将视线转移到了路苍澜身上。
看样子,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将他推到台前来?
而路苍澜虽然不清楚慕容世嬿到底要干什么,但也总不可能在这时候拆她的台吧?
只能同样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作揖道:
“太后谬赞。
“若无太后赏识信任,只凭路某一人,也断然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慕容世嬿笑着走上前来:
“先生这就是说笑了,是慕容离不开先生,而绝非先生离不开慕容。
“毕竟,北燕太后可以有很多,但岐王却只有一个,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