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走之前，我还会专门再给你留道旨，赐你便宜行事之权。
    “不需要你把这河东给我建设的多么繁荣，只要尽可能多的展现出你的才干就好。”
    路苍澜显然已经都替他考虑好了。
    所谓『便宜行事』之权，虽然听上去仅仅就是简单几个字。
    但实际上做起来，却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相当于是『常务副皇帝』。
    皇帝在。
    皇帝老大，他老二。
    皇帝不在。
    他就是老大。
    是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而明陵呆在了原地，显然也是没想到路苍澜此次留给自己足够多兵马的同时，竟会给到自己这么大的权利？
    刚要开口推辞。
    却见路苍澜走到他面前，伸手锤了他一下，笑道：
    “哎，我记得嫂子家里，当年在关中那也是排得上号的世家吧？
    “本来以她的条件，不是找不到门当户对的良配。
    “但谁让人偏偏就看上了你这么个穷书生呢？
    “宁愿跟家里决裂，也要跑出来跟你搭伙过日子。
    “为此，甚至连没名分都无怨无悔，多好的姑娘啊！
    “要我说，你也别老这么辜负人家。
    “趁着还年轻，趁着现在还有劲儿，赶紧洗白上岸，再要个孩子，美美的过日子。
    “不比你现在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强多了？”
    半开玩笑却又饱含着真情流露的话语让这位青衣毒士心中产生一阵动容。
    沉默许久后，终是抬头，洒然一笑：
    “也是，那臣就不客气了......”
    “嗯，咱弟兄之间无须推辞。”
    路苍澜随口回了一句，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毕竟，即便如今他当了皇帝，也从未忘却过这帮鹿鸣旧部对自己的情谊......
    且不提一路走南闯北跟随自己十多年。
    单是他们都曾在大周盛时，宁愿舍弃其中富贵，也要不远千里的前来投奔落魄的自己，就已经够让路苍澜记一辈子了。
    明陵是第一个。
    却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路苍澜在心中俨然已经做好了详细的规划......
    “行，没别的事你就先去忙吧。”
    路苍澜像是说话说累了，摆了摆手，神情略显疲惫的说道：
    “这些天为了给你赶工起草个大概蓝图出来，我可没少加班加点。
    “现在乏了，要睡会儿了。”
    明陵点了点头，也不再停留，拱手作揖道：
    “那臣告退。”
    路苍澜没理他，只是回到龙椅前，不知从哪摸索出来个薄毯子盖在身上，正要向后倒着睡去。
    但这时，明陵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脚下突然驻足，转过身来说道：
    “哦对了，陛下，臣差点忘了。
    “此番进宫之前，臣曾收到过一则消息。”
    “什么消息？”
    路苍澜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能放在现在才想起，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儿......
    却见明陵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缓缓说道：
    “是那魏国太子。
    “今早发现，他突然就暴毙在自己府中，等被人发现时，尸体已经凉透了......”
    “哦？可查出是谁干的？”
    路苍澜淡淡的回应着，像是不在意，又像是并不意外。
    明陵轻摇手中羽扇，给出了看似最合理的解释：
    “据在场证人魏翎说，是因为有蟊贼深夜闯入太子府中，欲行偷窃之事。
    “但谁料这一幕却恰巧被他们二人撞见。
    “太子醉酒之余，神志有些不清，所以本能的出声，呵斥了几句。
    “但谁曾想，此举反倒惹怒了那做贼心虚的蟊贼。
    “利刃在手，易起杀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而太子离他太近，避而不及，自然也就顺带没了下文。”
    精彩的故事，合理的逻辑。
    听得路苍澜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他运气还真是不好。
    “这些蟊贼也尽是些胆大妄为之辈，可都抓到了？”
    明陵挑了挑眉，轻笑道：
    “当然。
    “魏翎那小子反应挺快，早在蟊贼想要逃离之前，就已经先喊来了府中的护卫。
    “而那些蟊贼在知道自己将逃无可逃后，为了不入狱吃苦头，也就一个个都干脆利落的选择自尽了。”
    “是吗......照这么说来，便是死无对证了？”
    路苍澜一下子就像是失去了兴趣，不再多言，只摆了摆手。
    明陵会意，再度作揖后，转身离开。
    空旷的大殿中，终是只剩下路苍澜一人。
    本以为可以闭上沉沉的眼皮，就此睡去。
    但时隔许久。
    他却还是又重新睁开了眼睛，略感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行了，出来吧。”
    一道碧色的倩影应声，缓缓从大殿后侧的屏风中走出。
    仪态如弱柳扶风，一颦一动惹人垂怜。
    是柳玉婵！
    只是，这个往日里，只表现出十分柔弱的娇美人妻，此刻在看向路苍澜的眼神中，竟然多了几分幽怨。
    不，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幽怨。
    眼眸低垂，银牙轻咬，袖袍下的玉手微微握着拳......
    看上去，反而更像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
    路苍澜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态变化，不过倒也并未太在意。
    只是平静的开口道：
    “怎么？是来替你男人寻仇的？”
    柳玉婵娇躯一颤，抬眼看向路苍澜，随后又低下头。
    沉默片刻后，缓缓摇头道：
    “妾说过，自来到陛下跟前侍奉的那刻起，便已经了却了与他之间多年的夫妻情分。
    “从今往后只甘愿为陛下当牛做马，不会再有二心。”
    “是吗？”
    路苍澜似是嗤笑一声，伸出手来，微微托起她的下巴，轻声道：
    “可朕怎么好似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么一抹悲伤呢？”
    柳玉婵微微偏头，贝齿轻咬红唇，略显苦涩的回道：
    “那是因为，妾本觉得经过这么些天与陛下的朝夕相处，已经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陛下。
    “可直到今日妾才发现。
    “原来妾所看到的陛下，从来都是陛下想让妾看到的样子......
    “而最真实的陛下，妾从未有幸感受过。
    “又或者说，感受到了，却也只有模糊的五个字而已。”
    “哦？”
    路苍澜眼神微眯，淡淡的问道：
    “哪五个字？”
    柳玉婵伸出手来，眼神迷离的抚摸着他的面庞，红唇微启，轻吐如兰：
    “迷人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