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憋着。”路奕无奈笑道。
“不问,娘不问。”梁素兰脸上绽开笑容,“娘一看你的脸啊,就知道,这事儿妥了!”
梁素兰进厨房炖起兔子肉,雾气翻腾着在锅里一遍又一遍,她抹了抹眼角,念叨道:“瞧我,好事我还哭起来了。”
在这儿落脚后,路家吃了十七回兔子肉,在炖第十八回的时候,时局稳定下来。
里长也发了话,三日后出发,启程搬迁回上水村。
从会上散了后,梁素兰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不仅是为着儿子的婚事彻底有了着落,更是因为,终于可以回自己的家了。
启程在即,村里的采买又频繁起来,粮店的价格降了一些,但是比起灾年前还是要高出许多。
英姐跟梁素英说起隔壁的王大丫,吐槽地直拍小腿,“你是不知道,最近大家不是都在屯粮吗?怕路上粮食不够吃。那个王大丫,回回从我屋门口路过,都哭丧着脸,哭嚎银子不够花,骂粮店老板黑心。”
“这我也能理解,但是我跟你说,传到人的耳朵里那是真的吵!”
“我连着两个晚上,只要我睡着梦里都是王大丫,我就让她小点声,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梁素兰听得认真,手上的活停下来。
英姐更有倾诉欲了,深吸一口气说道:“她不骂粮店老板了,改骂我了,那个声音尖的,我说她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让她稳重些,她非说我骂她老!真是,哎!这王大丫性子跟年轻时候比,一点没改!”
听着英姐说了这么一长串话,路奕及时将倒好的水端她面前。
“谢谢啊。”英姐按了按因为骂架哑得作痛的喉咙。
喝完水她继续道:“我寻思我今晚还得梦到王大丫,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呀?就想让我梦到她?”
梁素兰一顿,对上英姐认真的眼神,愣是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呀?”
英姐也回过味来了,她努力清了清嗓子,艰难道:“你也是快做婆婆的人了,也得稳重点。”
“噗哈哈哈。”梁素兰笑得更欢快了。
“娘!东西收拾好了!您回来看一下!”
英姐侧头听,“是我那傻儿子,得了,我回去了,我…… 咳咳,我这嗓子。”
她咽了咽喉咙,缓缓道:“得歇歇。”
“娘!您听见了吗?听见应个声,我走半道了,您听见了我就回去了!”
“欸!”英姐急了,脚下要刮出火星子,赶着回去教育儿子。
“娘,我们家行李也收拾好了,就等一起出发了。”路奕从板车上跳下来,又检查篷子,嗯,依旧结实。
“好,好,回了上水村,落叶归根,你的婚事也可以开始办了,你爹泉下有知,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梁素兰眼角笑出纹路,挤出一滴泪珠,引得一旁的梁小梅歪头,踮起脚去摸。
“娘不哭。”
梁素兰道:“娘没哭,娘高兴!”
车队行驶起来,大家都很兴奋,不同于逃荒时的沉闷,个个都抢着说话。
“可算是能回去了,我现在才明白有田种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要种两天两夜!”
“我要天天睡田里!”
“走的时候我娘把家里四只鸡都杀了,心疼得不行,等回去了我得再买五只鸡仔。”
“欸,我们村子会不会也被人占了?那怎么办?”
“占了就占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先跟他们商量,不肯搬走也没啥,我们这么多人呢,拿拳头棍子把人撵出去不就成了。”
“哎哟,你平时看着怂货一个,这会说话挺硬气啊。”
王里长跟村长坐在一辆马车里,手指撩开帘子,认真听了许久,笑道:“这群家伙,来的路上安静得很,回去的时候,一个一个蹦这么欢。”
村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声音轻得像是快断掉。
“回咱们自己的村子,谁能不高兴啊,这叫落叶归根,大家心里都盼着呢,换成我,搁外面死了心里都不安生。”
“呵呵。”
要不说村长会聊天呢,王里长吹了吹胡子,笑容僵持在脸上没跟这老头子计较。
回了上水村,梁素兰将房子打扫得锃亮,然后上县城把要上门的东西都备妥当,请了田婆婆一道去了张屠夫家。
梁素兰将家里情况交代得干净,着重夸路奕打猎的本事,怕女方家不放心。
田婆婆在一旁火力全开。
聊了许久,桌上的茶水斟第五回的时候,张采薇娘笑着收尾道:“我没意见,路奕这孩子,力气是真大,不论是种田,还是愿意跟着他岳父杀猪,还是去山上打猎,路子多了去了。”
“我这闺女啊从小就娇养,嫁给他,我放心。”
田婆婆笑出豁牙,拍梁素兰的手,“素兰,以后你就是婆婆了。”
“哎。”梁素兰应了一声,“亲家母,你看着,过门之后,采薇就是我的亲女儿,我跟我儿子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张采薇娘笑眯眯地点头。
心里的石头落下来,梁素兰松了口气,瞥眼瞧见张屠夫盯着院中被鸡仔撵来撵去的梁小梅,沉默不说话的神情,她心中又咯噔一下。
“小梅还是这个样子啊,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张屠夫缓缓道。
“……是啊,不会变了,看了好些个大夫,都说她脑子就这样了,跟正常人有些区别,治不好的。”梁素兰道。
张屠夫听完,转头与妻子对视。
梁素兰看着张屠夫的动作,心一横,将梁小梅唤过来,手搭着她的肩膀,眼睛看着张父张母,一字一句道:
“都是为人父母的,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小梅这孩子,我活着一天我养她一天,哪天我不在了,村里给她分个小房间,小梅她会做饭,一个人也能住。”
“路奕的孩子想起来就去看两眼,不看也成,亲家公亲家母,小梅这孩子我担着,路奕跟采薇不用管。”
梁素兰眼睛微红,说得有些哽塞。
张屠夫叹了口气,“哪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