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万宁!你不必做这些!”厉尘扬趴在我的背上,喃喃道。
“你别吵吵,我可以的。”我慢慢地背起他,回到房间,把他放在床上。
他靠在床头,满眼凄苦地望着我。
我起身,拉开衣柜拿了件干净的短t给他,拿了一件睡裙,去洗浴室里换了。
我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站在窗边打了电话,叫餐厅送饭来房间。
厉尘扬套上t恤,一身雪白地毫无生气地歪在那张古朴的镂花大床上。
我取出电吹风机,坐在他身边,帮他吹干头发,温热的风从指间喷涌而出。他的头发乌黑如荇藻,潮湿又柔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万宁!”他一把抓着我的手,“对不起。”
“for what?”我一脸揶揄,头发上的水滴答而落,脖子上一片冰冷。我把小胖拖过来,帮它吹干毛发,最后坐在床边柜子下,吹着自己的头发。
厉尘扬靠在床上,小胖探起头来,舔着他雪白的手指。他摸着那只毛绒绒的头,一下又一下。
“小胖,自己玩去吧!”他拍拍小胖的脖子,那只胖狗听话地一溜烟跳到窗边美人榻上,乖乖地趴在被子上。
“给我。”他拉住我的胳膊,我转身。“上来。”
我盘腿坐在他身侧,厉尘扬一手举着电吹风机,一手扬着我的湿湿的长发。热风温热地飘扬而出。脖子里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水。
“明天,你想去哪?”我坐在床头,望着那大而圆的窗,窗外的夜色氢氧如墨。
收到花城福利院的朱莉院长的email,她问我为何最近不来。
我告诉她最近都来不了,有空我会回花城看他们。
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带他去福利院看看那些花朵一样的孩子们。
“你不生气了?”他问。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我嗤之以鼻。
“那听你安排。”他撩开我的长发,轻声道。好像死过一回,那又臭又硬的脾性似乎有所收敛。
“那好,我们去花城。”我满心欢喜地扭头看他。
门口夏总一脸铁青地站在那,他身后的夏夫人推开那漂亮的女经理,仓皇失措挤了进来。
“尘尘,你怎么啦?”夏夫人华贵的白色大衣带着一股寒意凛然而入。
我忙站起来,“夏总,夏夫人……”
他却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的父母,继续吹着我的头发。我一把拉住电源线,扯了下来。那刺耳的呼呼声立刻停了下来,我披头散发女鬼一般,收起电吹风机。走到美人榻边,拿起搭在上面的大衣,搭在手臂上。
“你们……慢慢聊哈……”我光着脚丫往门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好好说话。”趿着床边的拖鞋,连跑带逃地狂奔而去。
我又何尝不是个懦夫,胆小鬼?始终鼓不起勇气面对他的家人。慢慢地沿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远远地望着那湖心亮着明灯的秋水阁。湖风细细,冬月无边。我披着大衣穿着睡裙,手足冰冷。穿过长廊,去了餐厅。
我拉住一个侍者,问秋水阁订的餐食好了没。那帅气的男侍者说,“请稍等,我去问问。”我坐在桌边,无聊地等着。扒拉出手机,给厉尘扬发了一条短信:“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要把伤害留给爱你的人。”
侍者走过来说,秋水阁订的餐准备好了,不过经理说要晚点再送过去。
餐厅很暖和,我要了一杯热茶。慢慢地喝着,茶水滚烫入喉。坐了片刻,喝掉半壶茶,茶水渐凉。我起身去洗手间。一个穿青色棉袄的小男孩一阵风似地快步跑过。结结实实撞了满怀。
“你小心点啊,撞到姐姐了。”小男孩妈妈皱眉喝斥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笑着安慰那小男孩。男孩子总是那么精力旺盛!
厉尘扬打了电话过来,“万宁,你在哪儿?”
“你们谈妥了吗?我在餐厅,外面有点儿冷。好,我马上回来。”我挂了电话,望着镜中脸色煞白的自己。叹口气,也不知道为了啥!只是心里难过得要命。
我出了餐厅,往秋水阁走去。长廊上,红灯招摇。穿着一袭黑色大衣的夏总,头发花白站在那满是红色灯笼之下。灯光氤氲,映着他保养得极好却依然老去且疲倦不堪的脸。
“夏总……”我慢慢走了过去,白色的拖鞋轻轻地踩在木质地板上。裙摆在光光的脚上飘拂着,膝盖以下又冷又凉。
那男人叹了口气,指了指身边的长椅,“请坐,我长话短说。”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一副聆听教训的温驯模样。
“万小姐,恕我唐突,你既聪明又美丽,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男孩子你找不到?可是我儿子现在这个样子,几乎等同于废人,自他双腿不良于行后,脾气也变得极古怪,连邵瞳都受不了他,你却不计较得失,贴身照顾他……抱歉,我是混迹商场的人,商场如战场,我没有办法不怀疑你的动机。”那男人一脸倦色,灰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着。
“夏总,我不是什么圣人,只是脾气还算好,还受得了他,虽然,令郎有时超级不听话,发起癫来没人是他的对手。但……唉,我只是,不想就这样放弃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他发生车祸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夏总又惊又怒。
“……”我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浑身冰冷如霜。
他去c城提亲,竟然背着他家里人。
“你在哪儿?” 厉尘扬在电话里歇斯底里。
“我马上……马上回来……”我看了那头发花白的男人一眼,道了一声,“抱歉!”转身飞奔而去,拖鞋跑飞一只。狼狈至死。
那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灯光摇曳的长廊之上,看着我远去的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
小胖率先跑了出来,摇晃着那胖嘟嘟的身子还有那毛绒绒的尾巴。
“小胖。”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摸了摸小胖的头,走去洗浴室洗了手,甩着手上的水珠。
厉尘扬靠在床头,脸色难看得像一张草纸。
我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那张脸,“你和你爸爸妈妈……谈得怎么样了?还是吵架了?”我侧头望着他,把冰冷潮湿的手穿过他温热的手掌。“我在长廊边碰到夏总,他,还是蛮担忧你的。”
厉尘扬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他是不是又说那些难听的话?”
“没有啦!”我轻声道,小胖跑了过来,我光着脚蹭在它软软的肚子上。“肚子饿了,边吃边聊?”我把手抽离出来,拿起床头电话,给餐厅打电话让送餐过来。
走到衣柜前,收拾几件合穿的衣服,拉过行李箱,准备明天去花城的行李。
不多时,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侍者送了一小车的饭食来,敲开门,我看了她们一眼,接过她们手里的餐车推入房内,砰地将门阖上。
厉尘扬面无表情地拥着被子倚靠在床头,那双乌黑的眸子在夜色里依然明亮如墨。
我装了一碗肉骨头汤,放入汤匙,递在他面前。
他喝着汤,面色岑静。
“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厉尘扬端着汤碗问。
“没说什么啦,叫我好好照顾你。”我扒着米饭,顿了顿,“这古唐楼的饭菜真的是,一言难尽,你干嘛非得住这里来?到处都是水,冷森森的。”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汤。因不良于行,他对饮食极苛刻,除了汤汤水水的,别的一概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