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设宴的人是皇上,不得不从。
若他能做主,定当选择与她独处,将他的小病猫好好珍藏起来。
裴晏清几步上前,给容缈披上了披风。
大氅愈发衬出她的娇小身形,跟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晏清扶着容缈上了马车后,自己才上去。
车夫见人坐稳了,便合上帘子,启程。
时间留得充足,马车尽量便保持着匀速和平稳。
“会不舒服吗?”
裴晏清问道。
自上车起,他便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
容缈摇了摇头。
她表示自己精神百倍。
今日份的血,她已经偷偷在屋子里咳完了!
容缈起身,打开车窗,小脸凑过去吹风。
裴晏清没拦着。
开窗的确有可能会着凉,他也担心她。
只是她的屋子里一向是门窗紧闭的。
好不容易能出来透个风,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他不能再剥夺她的自由。
马车似是遇上了石子,颠簸了一下。
原本正站着看风景的容缈,身子往旁边歪了歪,裴晏清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
她顺势落入他的怀里。
“少将军,可有惊到?”
车夫在外面大声问道。
“无妨。”
裴晏清淡淡回应了句,内心却不如表象那么平静。
软香温玉在怀,他稍一低头,便能闻得到她发间的香气。
裴晏清的耳根红了些,“一路上还会有不少颠簸,不甚安全,先这么坐着吧,我也好护着你。”
容缈被箍着,点了下头,“好。”
她刚才是能自己站稳的。
换言之,是他太担心她,才主动拉她入怀,让她能坐在他腿上的。
容缈的眼眸垂了垂,看了下他拥在她腰间的手。
明明想要抱紧,又不敢使劲。
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样,不仅得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磕了碰了,还要忧心力气会不会太大,弄得她疼了。
她不想向他泄露病情,自己的身体状况什么样,没人比她更清楚。
既然是要平衡气运,外力能改变的事情就很有限了,她可以正常喝药,但无济于事,只有在伪气运之子的运数下降时,才会发挥作用。
说出来没用的话,不必说。
容缈调整了下坐姿,脸靠在裴晏清的脖颈处,贴得更近了些,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你抱得那么松,我会摔的。”
她的大脑和小脑都健全得很,才不会摔跤。
即使是他忽然放手,她也能保持平衡。
事实上,他不会放手,她也只是想用自己的靠近,告诉他,可以再大胆一点。
容缈这么一动,裴晏清霎时间手足无措了。
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柔软的身体紧紧靠着他。
分明是她坐在他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重量。
轻飘飘,又软绵绵的,跟一朵云似的。
将军府的伙食果然还是有待改进。
裴晏清低头。
容缈正在看窗外的风景。
她看得太认真,以至于睫毛闪动的频率都变慢了。
大抵是久居深闺,不常出门,外界的一切事物似乎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点缀着细碎的微光。
裴晏清心想,等纷争完全结束,和平到来,她的病也好了后,他要和她去西北看大漠、雪山,途径之时便觉得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烟雨江南也不错,甚至是京城,他也想和她一起闲逛。
他的唇不自觉弯了弯,一时忽略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差之微毫,就要亲上她的额头。
裴晏清愣了下神,过了会儿后,才选择战略性撤退,小幅度地将距离拉开。
明明此时还是冬末,马车空间足够宽敞,也开了窗透风,他为何还是觉得空气闷而燥热,引得人心神不宁,心也跟着乱跳。
他闭了下眼,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她光洁的额头,柔顺的黑发,白皙的肌肤,饱满的唇瓣。
加上她还坐在他身上,那些虚拟的幻想全部都是实打实的触感。
简直是引火烧身。
血气方刚的少年将军,哪能忍受这等令人心里发痒的温柔折磨?
……不行。
不能再想下去。
裴晏清敛眸,压下眼里的情绪。
他自幼习兵法,定力比一般人强。
分神的时候,想要强行集中精力,他就会将脑袋里的想法全部替换成熟悉的计谋。
于是乎,他开始默背各种名家的谋略。
裴晏清的目光尽可能地不放在容缈身上。
他以为那样就可以让她暂时从他的头脑中离开一会儿。
容缈微微回眸,笑意盈盈地指着外面,“有冰糖葫芦!待会儿去买好不好?”
听到她的声音后,他只是余光里不经意的一瞥,便脑袋空空了,思考也在那一瞬间卡壳。
下意识地应了声“好”的裴晏清,再次愣住。
他背到哪了?
……是第三十一计。
美人计。
好在将军府和皇宫的距离不算太远,裴晏清的理智是留住了。
“见过少将军、郡主。”
他们被宫人领着进入了皇宫,一路到了举办宴会的宫殿。
由于是庆功宴,裴晏清是主角,位置被安排得相对靠上,其他离皇帝更近的位置也陆陆续续来了官员。
不少人注意到了裴晏清身边的容缈,便来祝贺他喜结连理,说了一大堆好话,什么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裴晏清知道来者都是看中了他打了胜仗,立下战功才来的。
这种阿谀奉承的巴结嘴脸,虚伪做作,他一向最是讨厌。
不过,目前情况却发生了些变化。
夸他什么智勇双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他的反应一如往常地平淡。
而来说新婚快乐,称他和她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夸上天入地再无此般配之眷侣的人,裴晏清一律点头微笑示意,要是说到点上了,他还会跟人聊上几句。
没得到回应的官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会夸的官员,得到眼下京城中最红之人的认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少将军的态度怎么就不一样呢?
夸战功而已,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等看到裴晏清给容缈又是倒茶,又是解披风的动作之时,那些人才恍然大悟。
马屁拍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