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秋冷冷望着此人,内心杀意滔天。
金大福感受着势大力沉的手劲,甚至听到来自肩骨处嘎嘎作响,不由大骇,连忙痛苦流涕跪地求饶:
“大人,小的也是第一次干这活啊!求大人看在小的初犯就放了小的吧!”
金大福俨然是将陈一秋当做了闲逛的衙役官差,不然谁没事大半夜在街上溜达还来抓自己。
陈一秋看着眼前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囊货,不由皱眉,周遭人都满是异样地看向此处,生怕打草惊蛇,不由分说便拖着金大福离开闹市区,盾入暗中。
“啊啊啊!”
拳打脚踢的声音从一处小巷子里传出,随之声声惨叫随之而来,惊醒了附近不少入睡的人家。
陈一秋一把捂住囊货的嘴,月光照射进巷子里缕缕微光,映照出他的双眼,眼中冷厉杀伐之气震的金大福如坠冰窟。
“我问,你答!”
金大福闻言连连点头,生怕慢上一秒又要挨揍。
“白日你做了什么,如实道来,否则死!”陈一秋恶狠狠威胁道。
“呜呜…”
金大福嘴被陈一秋牢牢捂着说不出话,陈一秋这才反应过来,松开前者,冷冷的凝视着他。
“大人…你……”
金大福开口刚想问些什么,见对方作势要打,连忙双手挡脸,带着哭腔喊道:
“我说!我说!”
“啪!”
“小声!”
“是…”
金大福陷入回忆:
“今天早些时候,我去了趟王寡妇家…她那相好的最近和她闹矛盾…正好我就趁虚…”
“啪!”
“然!然…然后我中午去吃了碗面,哎,因为身边没银两,吃完想逃,结果被小二逮住…”
“啪!”
“小的也是刚洗完碗,然后…”
金大福满脸肿胀,带着哭腔,生怕对面再赏自己一个巴掌,加快语速道:
“然后小的就上江明街来,想着那里大人物多,有机会偷点银两,日子会好过点……”
说到这里,金大福满脸苦涩:
“然后就让大人抓住了…”
金大福发誓,这辈子从来没干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平日无非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被抓了最多是被打一顿就放了。
哪曾想今日倒霉了一天,想晚上偷点银两转转手气,再去赌场赌一回,结果刚准备动手就被眼前大人抓住了。
而且这位大人下手简直是往死里打,那恶狠狠的模样让金大福感觉今天八成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他也忍不住自我怀疑,什么时候江明城的官差治理小偷小盗的方式都要赶尽杀绝了?
陈一秋皱眉,就这?
金大福似看出对方犹豫,也来不及顾身上疼痛,噗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
“小的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要照顾,求大人饶命啊!”
“而且小的平日也会做些善举,那些青楼的姑娘招不到生意就要挨打,小的为了拯救她们于水火,常常为她们送去些关怀!还有…还有那王寡妇,她家屋顶漏水都是小的去…”
“够了!”
陈一秋压着声音喝道,此时内心更加烦闷,他看得出眼前这囊货反应不似作假,他可能真的抓错人了。
“我且问你,最近城中姑娘失踪的案子,你可有什么了解?”
抓都抓了,陈一秋还是抱了一丝期望。
金大福一愣,寻思这位大人抓自己不是因为自己行窃么?怎么问到这方面来了。
看着对方神情流露出的不耐,金大福连忙作答:
“小的对此也不甚了解…不过……”
“不过什么!”
听到对方话锋一转,陈一秋连忙追问。
“前两日我去金缘楼,我那相好的凤儿姑娘却是和我说最近楼里客人少了许多,听说是择芳院来了些新货色,一个个美的不行,吹拉弹唱都是些翘楚,啧啧,我听的那叫一个心痒痒的…改天我……”
金大福突然觉得杀气逼来,连忙咳嗽两声道:
“凤儿姑娘说,她也是听说啊,那批新来的美人们好像都是集中送过来的,据说都不是本地人儿,数目估摸着有二十多个,啧啧,这个择芳楼手笔大的呀……”
陈一秋有些没耐心了,这囊货东一句西一句,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又是赏了对方一巴掌,冷漠道:
“说重点!”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嘛…”
金大福吃痛,觉得牙床都松动了,疼的眼泪直流,捂着脸说道:
“听说最近城中消失的女子也有二三十个,这数量都能对上…我和几个金缘楼老客也熟络,前些时日我们几人这么一琢磨…嘿…还别说真有些可能…”
陈一秋有些惊讶,不管有没有证据,这么听来确实有些道理。
他深知那些青楼的姑娘身世大都不好,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卖身讨饭吃,也常常听说些逼良为娼的故事。
只是那择芳院修缮的极为富丽堂皇,看着也不似会做这事的主,毕竟大谕国虽允许明面上的人口买卖,但那都是私户人家落魄到没有法子才会如此,官家对于这类私户间人口交易都是默许态度。
而如此大规模人口的绑架,却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买卖了,主要是因为并非出自本人意愿,若是朝廷真若允许了,不知要乱成什么模样,而那择芳院若是顶风作案,那罪名之重再大的背景怕是也难保住他们。
陈一秋沉吟一下,从怀中掏出两粒碎银丢给眼前之人,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金大福哪想到这位大人居然赏自己银子,想着对方殴打自己的残暴模样,也不敢去捡,任由碎银洒落地面。
“小的…金大福…大人客气了,小的能为大人服务已是荣幸,哪敢要您银子!”
“金大福…”
陈一秋心中念叨了声,便道:
“日后免不了还需要找你,这银子给你了你就收着!”
说罢抬脚准备离开,回头看着金大福说道:
“我记住你了,日后别再让我发现你行偷鸡摸狗之事!”
陈一秋自诩也不是什么正义之辈,这次抓了这窃贼只是误打误撞,但盗窃这事毕竟是不义之举,于是顺嘴警告了句。
金大福连连磕头应是,等了好半响确认对方离开才敢抬起头,将地上碎银捡入怀中,心里纳闷:
“这大人好生奇怪,不按规矩办事,只是将我打了顿却没抓我去吃牢饭…嘶…下手真阴狠!还不如让我吃牢饭……”
陈一秋回到江明街,经过刚才那会儿功夫,哪怕是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半夜三更时人也少了许多。
来到那处前年和二牛一起来过的院楼处,鼻尖嗅着淡雅宁神的香露气息,陈一秋内心却是极不平静的。
深呼吸一口气,陈一秋揉了揉面部让自己保持清醒,到现在他已经很疲惫了,但是有些事还是必须要做的。
迈入择芳院,那熟悉的感觉将他包裹,亭台楼阁富丽堂皇,哪怕已是半夜,依旧有着姑娘家于二楼亭廊中抚琴弹奏,乐符在院中跳跃着,抚平着陈一秋烦躁的内心。
目光所及,皆是莺莺燕燕,姑娘清脆悦耳的欢笑声传来,让所来的男子内心躁动不已,旖旎风光勾人心弦,不愧是城中最大最好的青楼。
看到有位俊俏的年轻公子哥儿,守在院中的老鸨眼睛一亮,快步走来,停至陈一秋面前,香风扑鼻。
“这位公子好生漂亮,是来听曲儿还是寻乐子呀?”
老鸨也是保养极佳,虽是徐娘之龄,却也风韵犹存,一颦一笑间满是媚态,想必年轻时也是位天姿国色的美人儿。
陈一秋却是没那么多想法,上次来只是偷偷进来瞧瞧,倒也没什么经验,于是瓮声瓮气道:
“本公子今儿来听曲,听闻你们这儿最近新来了一批美人儿,可有什么好姑娘推荐?”
老鸨眼波流转,闻言笑道:
“哎哟,看不出公子哥儿也是爱好寻花问柳的人儿,看您的模样妾身还以为是头一回呢~”
说罢,扭着盈盈细腰便带着陈一秋往内走去。
陈一秋并没心思去看老鸨那背对着自己的勾人身材曲线,一路上不动声色,细心观察。
这择芳院确实规模极大,占地大小甚至接近秦府,路上遇到许多护院,一看便知都是些练家子,个个肌肉虬结,身形魁梧。
陈一秋这一路过来将院内场景尽收眼底,只是没看到什么囚禁人的地儿,想想也是,若是真有囚牢那也必定在最深处,又怎么会让客官们寻见。
“铃儿,来,这里有位漂亮公子哥儿点你~”
老鸨轻摇手中蒲扇,对着一位正在弹奏琵琶的少女轻喊。
那位名为铃儿的少女应声而至,莲步款款,低着头也不抬头看向客官,长长的睫毛下凤眼中含着娇羞,声音软糯,一看便是得过专业训练过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
“铃儿你带这位公子去楼上雅间,好生伺候,定要把公子哥儿伺候开心了!”
“这位公子好好享受,我们铃儿弹奏琵琶极好,妾身便不扰您雅兴了~”
说罢,老鸨向着陈一秋盈盈一拜,扭着丰臀离开。
目送老鸨远去的背影,看了眼身边女子,铃儿仍旧是娇羞模样,好似不敢直视陈一秋似的。
“姑娘,请吧?”
“喏~”
随着屋门关上,金屋中缓缓流淌出琵琶乐声,如繁星点点,悠扬悦耳。
包间内,陈一秋看着铃儿玉手灵活地拨弄着琴弦,指尖跳跃,琵琶声如山涧溪流,缓缓流淌。
“铃儿,过来坐我身边。”陈一秋看着对方那柔弱模样,不由放轻了声音。
铃儿面色一红,虽然很好的控制住了手中叮咚之音,陈一秋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弹奏中出现了违和的音律。
“公子哥儿不是来听曲的吗…”
铃儿声音很低,糯糯道,脸色涨的通红。
“不碍事,想与你讲讲话。”
“奴家不过是一小女子,公子讲的可能奴家听不懂,怕坏了您的兴致…”
陈一秋无奈,同时也看出来,面前这秀丽少女确实不善应付人,要今日来的不是自己而且那些老饕客,面对铃儿几次三番的推脱怕不是得心生邪火。
“过来吧,就是聊聊罢了!”
陈一秋语气变得强硬,铃儿眼见客官像是不开心了,心头一颤,不敢再拒,低着头小步走来。
“公…公子…奴…奴家只卖艺…”
兴是实在没有安全感,小姑娘声音不再软糯,带着些哭腔,哪怕惹的客官不高兴了,也要说出这番话。
陈一秋看着面前少女,内心忍不住泛出怜惜之意。
铃儿哪怕涂了胭脂,也能看得出不过是个二八少女,比自己大不到哪里去,如此年龄本应是最为灿烂的少女,但现在却不得不面对着各式各样的饕餮而每日惶惶。
陈一秋不自觉的对金大福推测信了几分,再想到若是晨儿真被这择芳院绑了去,日后卖去其他城池,怕不是也要过上如眼前少女的日子,内心不由怒火丛生。
“你放心便是,今日只谈风花,不为雪月。”
陈一秋尽量让自己语气缓和下来,不让对方感知到自己的意图。
铃儿闻言,终于抬头看向眼前公子,却是呆住,面前男子竟然生的比自己还要漂亮,内心顿时多了几分亲近与安心,抚了抚臀下裙摆,小心翼翼坐于陈一秋身边,脸上残留些许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