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排练结束，赵菲儿拉着正准备伸懒腰的霓妨离开。
    “这个刘寅真是够厉害的，一遍一遍的给你顺台词和情绪，作为导演来说也算是合格了。沈晓静也不错，就是汪鹏鹏的表演跟你不相上下。”
    “瞎说，他演的比我通顺多了。”
    “通顺就是平庸。”赵菲儿想都没想就接话道。
    “你的要求也太严格了，那我现在岂不是连平庸都算不上。”
    二人走后，狭窄昏暗的走廊里响过一阵脚步声。
    ……
    在此之后，一时戏剧社又召集过几次排练，汪鹏鹏从迟到变成事后请假，刘寅一时找不到新的男演员，急的嘴唇上长了两个泡。
    也不能怪他着急，霓妨扮演陆冬虽然贴合形象，但进步实在太过缓慢，表演的时候更是像没开窍一般。
    与她搭戏的男演员又总是缺席，无人对戏，更看不出进步。
    “汪鹏鹏，你今天必须给我过来排练。你自己数数日子，都快两周没来排练了，你扪心自问，到底还是不是戏剧社的成员。”
    刘寅在电话那头好说歹说，才说动汪鹏鹏这次排练准时到场。
    沈晓静有心要缓和一下戏剧社的关系，早早的买了些水果零食，摆在唯一的长桌上。
    霓妨到的早，陪沈晓静收拾了一会儿道具，做旧的油纸伞、掉了漆的电报机、象征江南烟雨的拱桥以及各个场景的大背景，每一个道具都是那么的贴合、精细。
    “这些道具都是你亲自做的？”
    沈晓静手上收拾的动作不停，“是呢，我喜欢做这些。每次看到舞台上人正在使用我做的道具，我就觉得非常自豪，那种感觉啊，比在舞台上演戏还让我兴奋。”
    “你什么时候想走入这个行业的？其实大多数的同学都更希望去拍电影或电视剧，赚得多，出名也更容易。”
    “我知道啊，”沈晓静的声音轻轻飘起来，“但我更喜欢剧场，你知道吗，霓妨，剧场是演员离观众最近的地方，所有的环节都不能出一点儿差错，你能感受到台上的演员和台下的观众之间是有灵魂上的交流。”
    霓妨暂时还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但并不妨碍她觉得此刻的沈晓静很有魅力。
    “你呢？还没想好要走哪条路？”沈晓静有些懊悔的一拍脑袋，“我在说什么呢，你才刚念大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把你当成同龄人。”
    “出名对我来说更重要，我需要更多的人喜欢我。”霓妨实话实说。
    “一定会的。”沈晓静点点头。
    二十分钟后，汪鹏鹏终于卡着时间到了。
    刘寅的脸色臭的像是被人欠钱，尤其是当他看到汪鹏鹏连第一幕的台词都说错的情况下，终于忍不住站在台上爆发出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身为话剧演员，台词都记不住？在舞台上一副悠悠荡荡的样子，我看你的心根本就不在这儿！”
    汪鹏鹏的反应一改常态，他既没有虚心受教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安静的走下台，将手上的道具放在桌子上。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商量退出戏剧社的事情。本来还想着忙完这段时间，这下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就今天走吧。”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要退社？”沈晓静担心的问。
    霓妨大概猜到了一些，作为新社员实在不方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话，只好靠墙站着做个沉默的观众。
    “其实早就想说了，我们今年大四，跟她们那些大一的学生不一样，我们已经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吃这碗饭。我长得不好看，演技也一般，强行留在剧场也只能是做配角。我妈帮我联系了银行的工作，我本来觉得自己一定受不了这种枯燥繁琐的工作，可是实际工作了一个月，我发现自己做的挺好的。”
    “可是，你跟我们一样都有着梦想啊，你不是最喜欢话剧了吗？”
    汪鹏鹏的笑容有些苦涩，“可我要吃饭啊，我要赚钱养活自己，养活我妈。我是喜欢话剧，喜欢剧场，可这并不代表我能跟你们一样苦守在这里。晓静，我知道你要留在这里继续念书，跟刘寅一样读个研究生，你当然不用发愁工作。可是我每天看到班里的同学，要不签了公司，要不进组拍戏，只有我一个人慢慢的被剩下来，谁还会记得梦想这东西值几斤几两呢。”
    汪鹏鹏看向角落里的霓妨，“其实赵菲儿说得对。我的表现就是平庸，我接受，我接受自己是个平庸的人，不想在这个行业耗下去了。”
    “再见，”一直没有开口的刘寅终于说道，“祝你在另一个行业有一个好前程。”
    汪鹏鹏的嘴角瘪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也没能说出来，很利落的转身离开。
    刘寅一个人靠着窗外站了许久。
    这根本不是什么古早言情玛丽苏的世界，这分明就是现实世界。
    抛开那些的女明星和霸道总裁复杂的相爱故事，普通人的故事里最常出现的就是妥协和放弃。
    一片沉默中，霓妨忽然开口说道，“如果不局限性别的话，我可以问问赵菲儿愿不愿意过来帮忙反串。”
    沈晓静立刻附和，“我觉得挺好的，菲儿的形象还更贴贴合外国人，许仙当年不也是反串嘛。”
    刘寅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沈晓静的声音低了下去，“总不能大家都去当银行职员……吧。”
    “你说得对。”
    刘寅转过头来，没有人比他的压力更大。
    混口饭吃、活下去，这些话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可他不能只靠这些活着。
    那就继续往前走吧，刘寅在心中告诉自己。
    自那天以后，霓妨费了好一通口舌才说服赵菲儿加入一时戏剧社，用赵菲儿的话说就是，能加入这个注定要倒闭的社团，纯粹是看在霓妨的面子上。
    重新组合过的一时戏剧社，每周排练三天。有了赵菲儿的加入，排练进度是加快了不少，可赵菲儿和霓妨的身高相似，人物的区分度也变得模糊起来。
    刘寅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