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程安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桌上崭新的红色胸针满意地笑了。
她美滋滋地将自己袖子上原本的胸针换下来,将新的别上去,然后把旧胸针揣进兜里。
她拉开窗帘深吸一口气,水汽氤氲,窗外是阴雨蒙蒙的一片。
卡卡瓦日是埃维金人纪念母神的日子。曾经,卡卡瓦夏在历史上的这一天出生,那一天,天空难得的下了一场雨,他因此被家人认为是受母神赐福的孩子,有了卡卡瓦夏的名字。
如今又是一个卡卡瓦日,雨,又一次悄然落下。但这一次,雨幕之下,那个幸运的孩子会迎来新生吗?那个精明的氏族会迎来自己的胜利吗?
程安不知道,因为她自己也在局中。
收拾好自己的行头,她便离开了房间,一路往埃维金人们聚居的地方走去,她出门的时候买了一把伞,薄薄的伞面将她与这母神的“赐福”和“宽恕”隔开。
可越是走近部落,周围的环境越是混乱,她心中开始不安,便加快脚步前进,等到终于来到部落大门的时候,已然能看到,这里的混战已经开始了。
来不及反应,程安立刻拔剑,带着八音盒就冲进了战场,原本的伞被她丢下,雨水不客气地淋湿了这里的一切。
卡提卡人和埃维金人很好分辨,谁的衣着比较体面,谁的装备精良,谁的手法熟练都一眼就看得出。
一眼就看得出,这一局是谁比较占优势。
程安没有太多精力思考别的了,她只知道对卡提卡用火焰与剑法,对埃维金人伸出援手。
原本她的攻势可以更猛一点,但这场雨一直没有停,纵使她的火并非普通的火焰,还是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
真是碍事,到底是谁说的这雨是赐福?他们分明都快被这场雨害死了!
满脸是水还要作战,视线和手感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也就得益于自动躲闪,才让程安虽然打得有点憋屈,但总归伤势不大。
一边战斗,她还不忘寻找人群中有没有熟悉的身影,比如卡卡瓦夏。但在仔细看遍了这里,确定这场战局里并没有小孩子后,她有了一丝安慰,太好了,至少卡卡瓦夏没有在刀剑无眼的战场。
作战中的埃维金人有的发现了她的身影,他们十分惊喜:“使者大人!”
“是使者大人回来了!”
“使者大人没有放弃我们!”
他们一边忍不住喊叫,一边又扛起了手中的火枪。
“别光顾着喊话!”程安很无奈地应付他们的激动,一边告诫一边控制八音盒释放火焰冲击。
“还想活着回去就支棱起来给我上!不然死在这里,我来了也是白来!”
或许精神上的振奋真的如老拉拿说的那样重要,这群原本落入劣势的埃维金人挺直了脊背,又鼓起了勇气,带着自己的武器杀了上去。
势力单薄的人群喊声震天,冷兵器热兵器齐上阵,带着并不常出现在他们身上的狠厉气势。亲友的离去、资源的掠夺、对他们信仰的不敬,种种罪状数不胜数。
长久以来的压迫,都被埃维金人在今日随着刀剑的挥舞、火枪与子弹的炸响宣泄了出来,世代仇恨,势必要在今日得报。
细雨落下,将红色冲刷进脚下踩过无数次的沙土,将硝烟冲散进微凉的空气,将喊杀声与惨叫声冲得越来越小,将祭祀的日子变得血流成河。
随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愈加暗沉,程安的手臂和精神都十分疲惫,状态岌岌可危,她长剑一抹,带走了场上最后一个卡提卡人。
她自己则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不稳瘫坐在了地上。
雨还在下着。
平等地划过每个人的脸,划过每具尸体。
无论经过哪些人,最后滑落到地上的都是被染成红色的水滴。
又是一场惨胜。
还活着的埃维金们也几乎脱力,他们颤抖着手脚跪在雨中大哭,感谢着母神与使者的赐福,感谢着胜利降临在他们头上。
程安坐在原地冷静了一会,旁边有人来扶她,她也没有拒绝,顺着力气站了起来。
她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清新脱俗,没有加入这群人的感念恩赐的状态,还知道来扶一扶她这个大活人。
于是,她就见到了一头凌乱的金色长发,与一张熟悉的、记忆里总是温和笑着的脸。
“……瓦里莎?”她有些语气颤抖。
还活着,瓦里莎她还活着!这真是天大的惊喜!
她本以为自己保不下卡卡瓦夏的姐姐了,战场上混乱,小孩子体型明显,比较容易分辨有没有,可瓦里莎并不好辨别,万幸,她没有事。
这下她来这一趟不算亏了。
程安扬起了一个笑。
可这个笑并没有保持太久,狼狈的金发女孩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使者大人,我们赢了,对吗?”
“我们赢了卡提卡人。”
程安以为她是太激动了,难以想象他们的胜利,便开口肯定道:“是的,我们赢了。虽然不知道卡提卡人是不是倾巢出动,他们还有没有剩余的族人,但在这场战斗中,是我们赢了。”
瓦里莎也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需要把卡卡瓦夏找回来。”
程安听到这话大概知道了她什么意思,作为姐姐,瓦里莎不会放心让卡卡瓦夏加入到这场名为诡计,实则复仇,最后会演变成武力争斗的混乱风险之中,所以她提前让他逃走了。
原剧情里,她也是这么做的,而卡卡瓦夏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他离开了,没有回头。而在那之后,当卡卡瓦夏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他已经变成了代号35的奴隶。
程安和卡卡瓦夏完美的错过了。
她摸上了口袋里准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枚红色的胸针。冰凉的感觉隔着布料传到她沾满雨水的手指,毫无阻碍得冷到了她的心口。
就在这时,什么东西遮住了本就不亮的天光,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黑色的影子,雨忽然停了。
程安疑惑抬头,黑色雨伞的一角映入眼帘,再一回头,一个长相平平无奇,身穿黑色西服的人恭敬地向前又递了递伞。
那人显然是见过大场面,对此刻部落里的尸体与断垣残壁,或哭或笑的人熟视无睹,目标明确朝她而来,呼吸平稳丝毫不慌,连嘴角的笑都很标准。
他说:“您好,程安小姐。我们的总监大人想见您一面,麻烦移步公司在酋长国的据点一趟,我会负责为您引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