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宴庭目光带着欣赏之意，“你言之有理。但工商各界也会出动，何以见得？”
    锦夜看大哥的目光还带着一点探究，忙说，“我虽然没参加活动，但经常听同学们分析时事，你们别小看学生，他们对时事的触觉是很敏锐的。”
    其实是她特别记得这段历史。
    她希望能帮到程怡他们。
    魏督军或许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只是同情同龄人给他们求情，不大放在心上，道：“就凭几个学生也难以翻起什么风浪。”
    魏宴庭却道：“父亲不妨考虑一下，我觉得可行。小锦说学生的触觉敏锐，我是信的，上次她说起桐油，便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军政府因此借到了一笔钱。”
    锦夜有点吃惊，还真的可以？
    应该不会改变历史吧，毕竟用桐油借款，是十几年之后的事。当时历史老师专门讲了这个颇有争议的桐油外交，所以她记忆尤深。
    不过，她觉得自己担心多余的，或许正是因为她这个穿越者瞎搞，历史才这么走的呢。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哦？”督军看锦夜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但态度还是模棱两可：“这事我再考虑考虑。”
    锦夜只好默默的吃饭，她能做的都做了，再说会适得其反。
    对面魏良辰看她一眼，眼底的幽光闪烁不定。
    午后，锦夜和魏太太外出采购，本想买鲜花，时令水果，却发现不少商户都关门了，据说是响应学生请愿，就连租界内华人商铺都不例外。
    “你这嘴开过光吗？还真被你说中了。”魏太太道。
    锦夜心想，按照历史的发展，明天开始，关门的商铺会越来越多。
    所以她只要不死，就能见证党和人民胜利的那一天。
    “你觉得嫁给周司维委屈了吗。”回去的路上，魏太太忽然问。
    锦夜心脏又有点不正常了，赶紧道：“不委屈。”
    心想：委屈的是见不得光的跟着你儿子。
    锦夜怕她不信，又加了一句，“周司维他很好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魏太太目光和蔼，语重心长，“我知道出身不由你选择，不是你的错，但人长大了要学会选择。错过了周司维，你或许找不到比周家更好的人家了。”
    意思是，周司维已经是你的顶配了。
    锦夜说：“我明白。”
    魏太太又拍拍她的手，“你看，外面那么多乞丐，明日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你是个聪明孩子，我最喜欢聪明的孩子。”
    锦夜一颗心快蹦出胸腔，感觉自己脸上的笑也是一颤一颤的，“谢谢太太。”
    一路上魏太太不再说什么。
    直到下了车，锦夜的心跳才恢复正常，恨不得去买一张火车票，立即回苏城。
    沈副官打电话告诉她，已经买了明天早上的。
    锦夜忐忑了一个下午，在水池旁的凉亭里看书，怎么也看不进去。
    魏太太知道了什么？
    那番话是对她提出警告？
    还是单纯看出她不愿意嫁周司维，敲打她？
    “看什么书？”
    忽然，她看到大哥走了过来，连忙站起身，“大哥没去官署？”
    “去了，又回来了。”魏宴庭道。
    锦夜见他看书的封面，道：“聊斋志异，打发时间的。”
    魏宴庭估计是刚沐浴过，换了一身中山装，头发还没干透，有几缕头发落到额头上，看起来有几分学生气，“好看吗？”
    “好看。”锦夜还以为他问的是他的相貌，回话时，视线落在他脸上。
    魏家的孩子都漂亮，大哥眉眼像督军，脸型可能像母亲，清隽至极，像谪仙下凡。
    小姑娘的眼眸清澈，明亮，坦荡，发自内心的。
    魏宴庭微微一怔，也不戳穿。
    是锦夜自己后知后觉，顿时脸上一烫，赶紧说，“这本书很有趣的。”
    魏宴庭笑了，“之前你选护理科，是自己的意愿吗？”
    说实话，更多是魏督军的意愿，因为她姑姑昏迷，他想着她学护理会给姑姑一点帮助，另一方面，锦夜也觉得护理实用，至少就业不成问题。
    虽然工作会辛苦一点。
    见她犹豫，他又问：“如果让你改学政治你愿意吗？”
    “啊？”锦夜很是吃惊，摇摇头，“我觉得学护理挺好的，我本身就对学医感兴趣，只是女子学医的很少，很难，就选护理了。”
    魏宴庭点点头，“你挺务实的。”
    锦夜笑了笑，“我就当大哥是表扬我了。”
    “当然是，这个世道需要务实的人。”魏宴庭的目光微深了些，“你的政治触觉却也很敏锐，你才说没多久，海城的商户开始关门了。”
    锦夜心虚的一批，不是她敏锐，是她从未来而来的啊。
    “我是人云亦云，大哥别取笑我了。”
    魏宴庭微微一笑，“不是取笑。”
    大哥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微笑的时候，像五月天吹过来的一股轻暖的风，锦夜也不知害怕什么，“大哥渴吗？我给你做一杯西瓜冰。”
    “好啊。”
    也许是坐久了，腿有点麻，她起身的时候膝盖往下弯了一下，下一瞬，魏宴庭已经扶住她的手臂，“怎么了？”
    “没事，我的腿麻而已。”锦夜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抬起头，撞进一双清冽又有点深邃的深褐色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