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郡。
武川镇。
赵婶子原名自己也不记得了,她幼小时,被拐卖多次,后来被山匪带到北疆。
落户在一个姓赵人家,随后也就跟着夫家姓了。
辛苦耕种,生有六个孩子,两个中途夭折,又逢多次变故,如今只剩老三、老四。
老四命好,如今进了铁甲营,算是混了个正兵。
老三也行,堡子被攻破,机缘巧合竟然还找到李氏这里来了。
做为最早和梁大、瑶娘一起追随周云的人。
她虽然不掌权,但地位还是不错的。
这段时间,带了不少孤儿、苦命的孩子。
如今阿四跟瑶娘走的近,老实说,她是不开心的。
瑶娘失了贞洁,残花败柳,哪里配的上她家阿四。
配残废的阿三赵婶子都嫌弃。
过雪林时,赵婶子就看出来了,周云不简单。
老而自明,赵婶子六十几了,听过多少人物,似周云这般,太过于惊艳。
这不,短短几个月,威名赫赫的武川镇就建立了,兵甲数千,算的上是一方势力。
眼看就要繁荣昌盛。
可现在,天变了。
赵婶子一边收拾孩子们留下的书本,一边骂这群东西不读书。
多好的机会啊,就知道贪玩。
几个后生女子替她将重物归位,打扫一番后,才小心的关上学堂木板门。
走过长廊,望着东院三层,赵婶子忧心忡忡。
听瑶娘那个骚蹄子说,最近来了个红衣贵人,周云的正妻。
如今她什么事,都要向后者报告。
后营、辅兵营很多事务都削减了。
如后勤兵员不是正兵,三日一沐,浪费。
打杂还要银子,响钱也断了。
兵器每月的维护额度降低。
李娘子的意思,又不是战兵,浪费家业呢?
等等等,数不胜数。
赵婶子这里其实也受了影响,孩童的吃食下降了,不过她也理解。
过去,她也觉得周云定的标准高了。
地主老财都没吃得怎么好。
这些干扰,不足为虑,老人们也都理解。
只是崔中书、刘庶、杨延这些个大人物,竟然也要事事经过她的同意。
这如何是好。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主公周云都不曾轻易干涉这些个功臣的职权。
一个女子,能力难道还在主公之上。
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偶然听阿四说。
这几日,六营也很慌,担心人事变动。
大伙都是过命的兄弟,配合了这么久,如何愿意去别的队伍,谁也不想离开。
“这个妖妇,祸乱朝纲。”
几个辅兵女子气不过,其中一个喜欢嚼舌根的人忍不住讥讽。
赵婶子脸色一变,赶紧阻止,“闭嘴,非议主上!李家日子太好过了,想去外面庄子里尝尝滋味。”
大楚中原如何赵婶子不知,北疆这地方,似李氏这等人家,独此一份。
这些个小崽子,现在越来越飘了,出去给别家豪强关起来,做牲口,就知道恶毒了。
带着这群小姑娘,赵婶子忧心忡忡的走了。
议事大厅的左侧,有一耳房,长五六丈,宽二三丈。
耳房不大,但这里是转角,靠窗洞。
空气清新,风景环境都是一流。
围屋模式的城寨,一二层是没有窗洞的,只有换气孔,那都极小。
大白天,搁在里面都是黑的。
三层顶部,才有五尺的窗洞,这里可以通风透气。
同时,防御作战,这里也能站下弓箭手,辅助守城。
此地是周云的案桌。
一般是没人的。
武川镇都知道,周云除了三日一会,其余时间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鱼的路上。
倒是右耳房人流涌动,那里是崔中书和刘庶的公案台,后二人基本没什么空闲时间。
这几日,周云的案桌直接被李娘子霸占了。
人气一下就旺了,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上午,李氏的所有核心,包括崔中书,刘庶,杨延,瞎子,驼子,刘福甚至是李岗,全部在此议事,时间长达一个时辰。
“六十五万余两,武川镇目前所有物资合计总价值在六十五万余两。”
所有人都走后,小绿才跟李娘子报告结果,她一直是李娘子的副手。
后者也是一愣,六十五万,一个雁门郡城都不一定有这个价值。
“战马五千余匹,甲胄三千余套,其中玄甲四百余,目前在全力打造,优先给骑营。布匹、鸡鸭、银钱等财物……”
李娘子看了良久,才对父亲李岗道。
“姑爷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就安心把权力交给外人,崔中书和刘庶,我现在都不好动。”
李岗也苦啊,李娘子自幼得机缘,武艺不俗,偏偏极有主见,这几年山寨都是她在做主。
以前是山匪婆娘比他凶,现在是女儿长大也凶他。
“当时……兵凶战危,不给这些人才让路,那,那也不行啊。”
铜锣脑袋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屁。
“就你理由多,哼。你自己不争,也不给三叔和八爷争。”
“还有这个刘贞是怎么回事,后营统领,还是木兰营统领。木兰营听野猪说,实力相当于战兵,怎么能交到一个人手里。”
“这!”李岗顾左右而言他,敷衍道:“此人立下过大功,雪洞扫荡救过大伙,木兰营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那也不能交给一个女子。”小绿敏锐的察觉出问题。
绿茶是最容易找到绿茶的,小绿心细如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刘贞,有问题。
李岗怕女儿,可不怕小绿,当即怒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主家说话,你插嘴,反了你了。再有下次,你就去辅兵营,别在这碍眼。”
李岗故意扰乱视听。
几番太极下来,带着他的铜锣脑袋顺利离去。
木兰营营房。
今日是沐修。
很多胆大女子都去找他们的情郎了。
虽然李氏明文规定,可抵住双双看对眼啊。
立二等功,才可娶妻,最低要斩首五级。
若是有一等功,陷阵、先攻、斩将、夺旗。
不单可以娶妻,费用武川镇全报销。
尽管也许没未来,但不影响她们现在你侬我侬。
生死搏杀后,不少女人想的开,也许那天就死了,见见哥哥也没什么。
刘贞褪去身上精致的黑色甲胄,露出造物主都妒忌的身段。
她的铠甲是特制的,同周云一样,精铁山文甲,重量轻防御强。
门外。
赵昕等几名女卒有说有笑的进来。
瞧见刘贞,气氛一变,大伙都小心翼翼,不敢开口。
“统……统领安好。”
大伙打招呼,刘贞却脸色阴沉,毫无反应。
屋里的气氛很诡异,安静的可怕。
这是一间十人屋,刘贞暂时下榻此处。
她的统领房在周云隔壁,听说修好了,也有人说装饰还没到位。
收拾好衣甲后,刘贞黑着脸,没有理会任何人。
带起洗浴用品,去了木兰营的澡堂。
“啊,天呐。统领这几天太可怕。”
“谁说不是,前天郑丫头一个站位不对,就被她打的皮开肉绽。”
“这几天悠着点,忍一下,刘贞威风不了多久了。”
一个女卒,面露阴冷,讥笑道。
“此话怎讲?刘贞可是主公的姘头,谁还能动她。”
“哼哼,正宫来了,小妾要遭殃,哈哈。”
“刘贞也是的,算盘打错了,主公破北狄,砍上官,我一直以为天上人物,没想到惧内……”
……
“啪。”
赵昕一巴掌打倒非议周云的那名女卒,说统领可以,说主公那就是在找死。
“记你一次,再有下次,叫梁大把你卖了。滚。”
夜深。
寒风。
武川镇后山。
这里曾经是李氏匍匐过的地方。
昔日的旧营地。
刘黑子在此等候多时了。
见远方出现一道靓丽的身影,赶忙走上去。
“小姐,这几日看你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田某实在是于心不忍。”
来人一袭黑衣,定眼一看,正是刘贞。
“有话就说!”
刘贞面无表情,一脸寒冷。
“小姐若只是想借周云之手复仇,大可不必如此艰难,家臣以后能掌军,小姐也在高位,何必如此。”
刘贞没有回答,眼眸中尽是灰暗。
“我,我只是难受,复父兄之仇,贞一刻都不敢忘。”
“可是,有些事,控制不住……”
“我也以为什么都演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了。”
刘贞瘫坐在雪地,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
五天了,五天时间,周云都没有来看过她。
她很伤心。
她一直以为一切都演的,只是为了将来复仇。
周云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家族的道门高人算过,此次从军,机缘贵不可言。
本以为故弄玄虚,谁料正碰到了。
只是,事情似乎有点不一样。
几个月的生死相守,周云在他心中的意义似乎不一样了。
她的心在绞痛。
刘黑子瞧见此情景,叹息一声。
看来小姐已经对周云这个淫贼一往情深。
既然如此,他不再犹豫。
递给刘贞一张纸条,上面有火漆,刘黑子也没打开过。
“贺诗楚给你的。他发现了我们的事。”
贺诗楚?
刘贞一愣。
这个的实力很强,浑部十年征战,此人军功赫赫。
此前可是北疆边军大敌之一。
他只是干不过周云,这很正常。
了然那变态都干不过,贺军师输是常事。
刘贞抹掉眼泪。
急急忙忙打开,码平泛黄的纸张。
上面赫然写道。
“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刘贞喃喃的道。
在雪地里来回踱步。
她自幼家学渊源,历经磨难,智谋谈不上高,但也绝对不低。
五峰山营地,跟死周云,逃离军队,就是她的杰作。
小片刻后。
刘贞渐渐想通其中的关键。
她的眼眸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恢复了昔日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