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铁驼子是武川镇搞事第一人。
那项济就是定襄大军搞事第一人。
梅太师眉头紧皱,半天才缓过来。
伸手道,
“传他进来。”
项济的意图,他猜到了七七八八,毕竟他有周云,兵事还是清楚的。
身覆玄甲,手持宝剑,项济昂首进入大殿。
他眼眸炙热,一身气魄惊人。
一路与诸位权贵相视,竟毫无惧意。
众人不禁一惊。
好一员虎将。
难怪能在东线压着北狄人打。
项济走到中央,行楚礼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项济恳请太师抗旨。”
恳请太师抗旨!?
此言一出,大殿中陷入呆滞。
项济也太虎了。
这大逆不道之言,张口就来。
还真是拿九族,不对,还真是拿他的命开玩笑。
这一路。
曹公公其实挺欣赏项济的正直,可此刻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看见,程老英雄,在后袋里,摸出一个铁球。
飞石,
这是他的绝技。
这个距离出手,项济必死无疑。
当然,作为皇城司红顶武太监,得顾忌皇嗣身份。
虽不说杀了项济,但打断手脚押回洛阳,那是没问题的。
“项济,念你无心,滚回十里坡。”梅太师怒道。
上将军的好意,项济却不理会。
他没有退缩,斩钉截铁道,“夏侯仁不能来,几十万大军安危啊,上将军!”
“你!”
梅太师叹息一声。
好言难劝该死鬼,项济如此做,此战赢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如果过去,权贵将门中,不乏有认为项济是卖人设的货,其实内心野心勃勃。
但今日,却佩服他的正气。
夏侯仁之事,权贵们不知道吗?
各家门阀,各家皇子,那个没有谋士,再差的水平,也是知晓此事的后果。
但谁又敢言?谁又敢承担抗旨的后果。
大殿中,
项济是半跪着,但他的灵魂,却昂首挺立。
萧世安第一个响应项济,开口道,“上将军,南阳认为七皇子之言,不得不考虑。”
模棱两可的支持,已经是南阳节度府的极限了。
老将丁弘度,也表示支持。
定襄大军若出问题,他太原军首当其冲。
大殿中,不少武将,内心也是支持项济的。
武人其实很简单,谁是英雄,佩服谁。
项济在东线,打的突厥人高挂免战牌,早已算是定襄大营的一员猛虎了。
此刻更是不畏圣威,只求真理,更令他们心生向往。
唯有几个皇子,极度不爽,脸色暗淡的可怕。
项济越正气,就显得他们越软弱。
三皇子项淮率先发难,大义凛然的对南方行楚礼,大喝道,“项济,陛下圣旨,岂是你的质疑。再行大逆不道之言,还请程公公将此人拿下。”
老九陈王和老五晋王,其实也想发难,只是自己母族已经支持项济,就不好多说。
“废物!三哥,枉费你手握数万精兵,竟然如此愚蠢。”
项济这不是反驳,已经算的上是侮辱了。
“传闻上官氏了然如何厉害,本皇子看,不过浪得虚名尔,若将这几万精锐给我十里坡,东线突厥人早杀干净了。”
“你竟敢辱我,你这贱籍之子,竟然辱我。”项淮怒气冲昏头脑,对梅太师,说道,“如此之人,若是在大殿,本皇子这就离开。”
梅太师轻蔑的望着齐王,心中感慨,
你若有项济三分本事,西线也不至于被压着打。
“如此,请齐王出去!”
什么!
齐王怒极反笑,阴冷的望着梅太师良久。
心中已将梅太师结为死仇,冷哼道,
“好,好的很!”
齐王拂袖而去,连带着他的党羽,也跟着离开。
忽然。
一股猛虎气息躁动,上官虎周身气浪渐起,虎目精光怒显,大宗师的威压暴露无疑。
打狗还得看主人。
如此侮辱上官氏,他怒了。
见此,梅太师也没有退缩,转身对程公公使了眼色,后者微微点头,关键时刻,他会出手。
猛虎宛如实质,令项济喘不过气,甚至几乎晕厥。
然,正在此刻。
一股巨象龙鸣之音出现。
丁布!
他的威压竟然不在上官虎之下,龙象之力竟有种压制住上官虎的意味。
大殿下方,两大武者散发的气息,令王右宁侧目。
那是他永远的到不了的高度。
他这才知晓,上官虎过去并没有全力跟他打。
只是纯粹的当武者切磋。
丁布出手。
项济只觉压力大减,猛地喘息几口。
稍一有机会。
继续鼓动大殿中的人抗旨。
几番争执之下,
始终没有结果。
关于抗旨和不抗旨分成两派。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将不回了,回洛阳怎么办,一起死否?
……
人声嘈杂,一时如同菜市场。
最终梅太师收场了。
呵斥,项济无君无父,不仁不义。
令他今夜就跪在殿中,明日才能离开。
迟迟没有结果。
各权贵渐渐离去,偌大的定襄府衙大殿,项济独自跪立。
夕阳。
长影。
雕花镂空大门影子拉到了项济脚根。。
一道黑影影,遮住了项济。
周云进来了。
一同进来的,还有贾平庆。
“周老弟,圣命难改,如何是好?”
项济见到周云后,焦急问策。
周云没有回答他,只是找了个节度使的太师椅坐下。
这椅子做工真差,没武川镇的舒服,将就吧。
他轻摇羽扇,不理会项济,继续装逼。
贾平庆则是走到项济身旁,要将他扶起。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梅太师让我跪一夜,如何能起。”
见项济不起,贾公公回头,望着几乎躺平的周云。
后者一愣,随后讥笑道,“项老哥起来就是,若没有上将军许可,你觉得我们进的来?”
闻言,项济一愣,思索后,起身却又倒下了,原来双腿已经麻木。
在贾平庆的搀扶下,找了个太师椅。
“周老弟如此说,是何意?”项济问道。
“何意?呵呵,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局了!”周云目光冷凝,斩钉截铁的道。
“真正的战局?”
项济同贾平庆皆是一愣,半天也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是对的。
兵神系统也是刚刚才分析出来。
自古。
往往越少的人,能决定越大的事。
真正作战的计划,梅太师跟段渊就能定,要开个鸡毛的军议。
正在他们思索时,
一道声音打破大殿的沉默。
“哈哈哈!不愧是李老鬼的高徒,果然厉害。”
梅太师、段渊和程有道出现在大殿。
从左侧门,进入空荡荡的军议场。
他们没有去主位,在右侧五皇子的椅子上坐下。
“周卧龙,我们又见面了。”
同为谋士,段渊佩服周云,和气的对他行了楚礼。
并介绍了红顶武太监,程有道。
此人乃道门出身,少年多灾,入宫后,天赋异禀,武艺大进,方有今日地位。
嘘寒问暖,一阵虚礼后。
周云才开口询问,
“圣旨是假的?!”
梅太师与段渊相视一笑,回应周云,道,“圣旨是真的。”
“但没有调兵这一项。”
“陛下虽然很急,多次催促,但从未干涉过前线的战斗。更别说直接调兵。”程公公中气十足,沙哑的道。
大楚的皇帝,自竞争中脱颖而出,水平还是有的。
至少比那赵构强多了,十二道金牌追岳飞,一般皇帝干不出这事。
“既然这样,那就是说,童家镇是个陷阱?”
“不,童家镇不完全是陷阱,也是出招。夏侯仁也是真的要来,但要偷梁换柱。”
“兵力是一定要集中的,但老夫想乘机阴一手突厥人。”
梅太师无奈的道。
“为什么,优势在我,何必着急。”
听到这里,项济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战局。
只是他不理解,大楚定襄大军为何要先出招。
闻言七皇子言。
梅太师示意,程公公走了过去。
对七皇子行了楚礼,随后拿出一道奏折。
项济观看后,便呆立当场。
“黄河大水,河南刁民造反,窦威刘重山兵马数万,携民无数!”
“另有储进良等,太平教徒,妖言惑众,河南多地沦陷。”
中原有人造反了!
如今,现在大军在北疆国战。
中原若是出现变动,即使平定叛乱,后续的粮草肯定是供给不上的。
段渊叹息一声,无奈道,“没有办法,必须破局。”
“所以,贾公公告诉十里坡圣旨的事,是为了把我引来?”周云冷哼道。
“没错。”梅太师没有否认,目光深邃道,“大军混杂,耳目不详,不能直接征召你,否则突厥霍长真会有防备。”
“周云,此战时关重大,我希望与你对弈一场,你持突厥方兵力。”
“其实了然也有此能力,但此人心术不正,上官氏一直出工不出力,我并不敢将真实情况告知他。”
段渊老了,短短几个月,他的头发全白,手颤抖的更厉害。
历史就是如此,皇帝给边关的是忠义之士,就能胜。
如汉窦将军,唐李靖,若边关是庸碌之辈,就如同明代一样,出现大问题。
大楚有幸,此次大战是梅太师和段渊。
他们几乎呕心沥血,在为大楚黎民完成这场国战。
穿越来,周云少有的严肃。
他身覆山纹精甲,手持羽扇,立于大殿主位下,
眼中耐人寻味,久久不语。
“将突厥人的情报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周云留给他们一个英俊的背影,侃侃而谈。
论战持续了很久,
直到子夜,
段渊满头虚汗,瘫坐在太师椅上。
“老了,见笑了,周卧龙。哈哈。”他气喘吁吁,内心却是很满足的。
梅太师是知兵之人,此刻也是后怕。
这会才发现,原来计划中,如此多的漏洞。
庆幸,有周云来这一趟。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梅太师等人再三表示感谢,周云只是配合敷衍。
戏要演全。
清晨时分。
天空鱼腩白。
周云与项济,走在黎明的定襄城。
踏上了回程的路。
贾公公不见了。
在周云的唆使下,又弄物资去了。
出城门时。
等了良久,定襄大城的门官才打开。
从黑暗的城门洞中走出。
刚好有一支粮队,压着时间进城。
“快,快,误了时辰,要你们狗命。”
“嘿嘿,上官,这是粮食入城的凭证。”
……
徭夫民夫,赶着车马,队伍一眼数里。
同处一个门洞,双方擦肩而过。
项济、周云跟这支队伍,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就像行尸走肉。
偶尔有人抬头,对周云这里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支精甲部队,人人高头大马,兵甲锐利,应该是天上人吧。
项济一路上笑容满面,此刻也不禁垮了。
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经过大道,走过定襄雄伟的卫城。
对北疆本土人来说,这里仿佛是建立在荒漠的外星文明。
项济踏马,靠近周云,叹息道,“定襄大军有梅太师跟谋神在,乃国之柱石也!此战应该有了。”
“国之柱石?!”周云轻蔑一笑。
若不是有兵神系统,周云就真的相信了。
可惜,他能洞悉一切细节。
这才是他对梅太师态度冷淡的原因。
闻言,
项济一愣,好奇道,“周老弟,这是何意?莫非有不同的说法。”
周云回眸,目露精光,冷笑道,“真要是为国考虑,征召你我随军即可,岂不是胜机更大?”
“为何只是问策,而不愿十里坡大营随军,更不让我等去西线战场?”
项济眼眸一听,仔细思索后,也觉的好像是。
询问道,“为何啊?”
“梅太师和段渊也下注了,他们身后有宗族,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后辈考虑。”
“此番若是大破突厥,战功算你的还是算他的?”
“怎么可能!”项济大惊,这是他无法理解的范围。
“下注!他们下注了谁?”
周云冷笑,一字一顿的道,“肯定不是你项济!也不会是齐王!”
“他们想赢下此战,但却不想我们立大功。增强我们的实力,控制的恰到好处,权力也不给,实际上只是捞好处。”
“建安将军,一个杂号将军,能有什么做为。”
更可怕的,周云没说。
若是此战真的胜利,献策的周云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落到五峰山时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