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郡。
河原中军大营。
昔日,威严无比的大帐,
此刻,似乎失去了荣光,显得破败萎靡。
战败!
战败的阴影,笼罩着楚军。
皇城司的情报已经来了,曹公公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段谋神,段老哥,同僚数年,此刻如何?”
段渊只是叹气,说不出话。
丁宏度眉头紧锁。
萧世安则是怒气冲冲,今天他南阳骑兵几乎折损殆尽。
上官虎跟张须陀眼眸深邃,似乎都在各怀心思。
唯一能了如指掌的是徐州军了然。
一壶小茶,躲在后方。
“突围,必须突围!”
梅太师眼眸狂热道。
“杨双自南方出现,突厥精锐步卒自北方出现,攻城器械充足,必须回去,救定襄城。”
“回去恐怕很难!我军不依托营寨,恐怕很难跟北狄狼骑周旋!”
“那你说怎么办!”
“你特么吼个鸡毛,说事就说事,,,”
“吼你咋滴,,,想动手。”
……
帅帐持续争吵,甚至引发斗殴。
几百步外。
军队正在整编,伤员也在处理。
大楚中军五营,不停有哀嚎的伤兵从营寨扔出去。
撒尿都成冰的天气,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久战而弃伤卒,楚军常有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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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欢喜几家愁。
中军是苦不堪言。
项济这里,则是嬉笑不已。
河原。
项济大营。
“本将战场挥剑,威武否?!”
“威武,威武!”
“本将战场指挥,有度否?”
“有度,有度!”
丁不三,丁不四小鸡啄米,听着老孟放屁。
孟百川卸掉了牛皮扎甲头盔,露出几缕白了的头发。
手持长剑,在大营中,舞上一曲。
安庆跟雁门郡的两个小将随意坐在营帐里。
皆是配合起哄,只是眼眸深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不三是雁门郡内城出身,乃是十三皇子门人。
但他的心思,渐渐产生了变化。
军旅十年,这几个月是人生最畅快的。
与项济、周云这二位大楚天骄,打赢似乎是很简单的事。
“这一战,可打出了我步卒的雄风,哈哈!!”
“以后在不会有人说,项济大军,只有武川镇骑兵能打了。”
……
“过了!过了。”孟百川猛的一愣,听到几人越说越不对,焦急阻止。
并对一旁坐着的三兽将解释,道,“这几个都是土包子,三位万人敌别介意,此战没骑兵是不行的。”
武将之争,可大可小,多少好汉为了此事,最终刀兵相见。
孟百川心中焦急,却见三兽将,跟没听见一样。
李泰靠在柱子上,地上垫了毛皮,随意吃着坚果,没有理会。
李昂只是笑笑,他性格是老好人,无所谓。
青龙李兴挥手道,“无妨,些许言语,我兄弟不会放在心里。”
闻言,
孟百川心中一喜,意识到过分的三个步兵统领也是心头石头落下。
面面相觑,大肆吹捧了三兽将的勇武。
意图补救。
周云在沙盘边,没理会这些将领,吹牛打屁跟青山寨一样。
步骑之争?
如此小事,武川镇早就经历过了。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战局。
楚兵已经很被动了。
系统一直在运算。
周云希望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哪怕多一点胜算也好。
营帐口,
寒风灌入。
项济歪歪扭扭,一脸沮丧,头盔外甲一丢。
瘫坐在太师椅上。
瞧见这个情况。
周云一愣。
难道贾平庆的能力传染给项济了?
几个商业互吹的手下不禁面面相觑。
收起了笑容。
孟百川忍不住,严肃道,“主公,何事如此慌张?!”
“呜呜,呜,呵呵!!”
项济没有回答,只是忍不住哭泣又带讥笑嘲讽。
一包炒货,递到项济眼前。
后者抬头,看见是周云。
忍住眼泪,机械性接过。
“什么大事。让我北征第一英雄建安将军,如此颓废?”
周云开口,假意嘲讽道。
“完了,一切都完了!”
项济瘫坐的更低,耷拉着脑袋,眼眸通红。
“瞧你这模样?!能有大事,”
周云一脸轻蔑,鄙夷道,“无非就是要你留守河原。”
“你怎么知道?!”
周云之言,项济一阵错愕。
你这样简单就猜中了,搞的大哥很尴尬,知道吗?
周云不慌,此事在计划中。
在计划中,项济还慌个球。
“有计策能解决。”他满怀期待的道。
“没有!”周云斩钉截铁。
“没有你为何如此淡然?”
“不淡然,也没用啊!”
“这!”
“有道理!”
众人一愣,说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就你一个守?”周云眼眸冰冷,阴阴的询问。
项济喝了点茶水,缓和了些,开口道,“那倒没有,还有一支后营,二万多人。一起倒霉!”
“如果没有猜错,这支后营是太原丁氏的?”周云道。
“你怎么又知道?!”
望着英俊的不可思议的翩翩少年郎,
项济不禁心生嫉妒。
长的小白脸也就算了,脑子还变,,聪明。
太原丁氏乃是天下最强的节度使,按理说梅太师不敢折损他们的面子。
可偏偏竟然是丁家的后营留守,这就好像是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出现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恭喜建安将军,梅太师送了你两万兵马。”
“梅太师送了我两万兵马?”项济不解道。
“货真价实的两万!”周云淡然道。
“梅太师和段渊,暗中肯定是倒向了南阳一派。”
“要丁宏度的兵马镇守,要么是河东军提议,要么是徐州军提议。”周云分析道。
“你说的没错,正是河东张须陀。”
“张河东?!”
“张须陀虽然是帝党,但说白了还是个节度使,凭什么敢得罪丁宏度?”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对啊!凭什么!
营帐中,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旗帐。
沙盘。
周云眼眸如电,心思早已飞到了遥远的洛阳皇宫,那里有个老人,正在布局这一切。
只有一个可能,圣旨!
是圣旨!
他的眼眸精光闪现。
仿佛穿过时光的阻碍,看见了一个人。
楚太祖,项衍!
一切的一切,都能解释了。
为何楚帝,会发动这样一场国战。
一场看上去,胜率不大的国战。
其根本原因有二。
一。
大楚门阀林立,百年来,土地兼并严重。
十几年休养生息,必须消耗掉大量的楚人,缓解土地矛盾。
对外作战是最好的选择。
它能留下英雄的故事,让民众生活在梦幻里。
二。
这场大战,同二十几年前,征辽一样。
那次对付的是幽州节度使公孙氏。
这次对付的是太原节度使丁氏。
五皇子身后的丁氏,吃到了时代的红利,强盛的可怕。
其麾下能出动十万兵力,太原周边数郡,皆是繁荣昌盛,人口众多。
战争潜力,太过于巨大。
楚帝害怕,五皇子登基后,对付不了母族,所以对丁氏下手了。
至于这一次大战的胜负。
那都没关系,只要能守住楼关。
北疆的一切都在人口繁多的中土之外。
大楚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大败后。
各节度使皆被削弱。
皇权的力量能再次增强。
这是一套动态平衡。
它最绝的地方在于,内外平衡。
边境有强力的节度使镇守,能防异族。
皇帝登基后,将所有天下各家节度使女子纳入后宫,所有势力都有了期待,期待下一个皇帝是自己家的。
而皇帝登基,必然伴随着几家最强节度使的搏杀。
失败的一方,就会倒下,空出大量的土地财富。
这使得顶层权贵,无法固化。
于国而言,对平民百姓是有利的。
同时,新皇登基后,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别的,正是昔日帮他夺位的母族。
这时候,他又会笼络其他没有参与决战的节度府。
迎娶各家节度使府中的女眷,形成新的利益捆绑。
为了抑制其他节度使,一般还是要兼顾母族的强盛。
这再次形成了动态平衡。
权贵门阀皇帝,相互制约。
在位时期长了,稳固帝位后。
每隔十年上下,便会发动国战。
消耗大楚过剩的人力,缓解土地矛盾,同时还能针对强盛的节度使。
国战的发动,刺激了货币和物资的流通。
封建社会,一次这样的经济盛世,能大量合理分配财富。
这使得民间,官场,权贵,皆是一场收获。
而倒下的那个庞然大物,就是一场鲸落。
高门死,万物生。
项衍!
周云的目光,好似穿越了百年。
他看见了一个天才。
一个自民间崛起的天才。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这种目光太超前了。
能从经济,国防,权贵,人性。
数个角度,制定这一套看似残忍,却于国大利的制度。
这样诞生的皇帝,每一代都是尸山血海中出现。
必然不会是庸碌之主。
且他也不安全,各家权贵节度使在侧。
他不得不如履薄冰,不敢放肆。
从某种意义上看,甚至也限制了皇权。
梅太师乃天子近臣。
即使不知道内幕,必然也感觉到了。
故,今日项济军议。
谁被针对,谁就失去了皇位的资格。
目前最强的是老五和老九。
太原和南阳。
太原节度使兵力留守,必然就是被打压的一方。
谁不知道,断后的军队,九死一生。
五皇子失去母族,就会在夺位中淘汰。
所以,周云才判断。
他选择了南阳萧氏。
而洛阳里的皇帝,发动大战就是要削弱太原节度使。
从一开始,他就根本不关心大战的胜负。
甚至北疆五郡,几十万百姓,他都可以放弃。
近百万军民,就是再败,逃回一半,总没问题。
局势皆在皇帝的计划里。
只是这份计划,太过于残忍。
太过于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