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原。
突厥大军。
“哲哲!你特么脑子有病,被草原的公牛撞坏了?”
木勤思力怒不可遏。
肥胖的身躯,甲胄随着呼吸起伏,啪啪作响。
“你特么留我下来干鸡毛啊。”
哲哲一脸赔笑,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老木哥跟周云打的多吗?”
“以前吧,我也不把这武川镇放眼里,这会真见到,小弟还是虚了。这份家业不容易啊。”
哲哲赔了几壶草原醉,气鼓鼓的木勤思力,才缓和一些。
这草原醉,也不知道是中原哪家酒坊做的,真是一绝。
“哎!!好酒。”
木勤思力开心道。
“看这酒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先去定襄正营,按军师的计划行事。”
哲哲一愣,询问道,“项济那里不管了?”
木勤思力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哲哲。
鄙夷道,“那里又没城防,先解决那四万良家子,咱们这五万人再去围周云,那不是轻轻松松。”
木勤思力是悲哀的。
他的一生有无数次机会,弄死周云。
但一次次都被他错过了。
正当他下令北狄大军先去正营时。
太原后营里。
二十几个绞盘起重器疯狂运作。
一袋袋沙土被堆积。
无数士卒用水在浇灌。
帝二十二年,正月十四。
大楚帝都洛阳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北疆边军却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历经半年的拉锯战,即将分出结果。
河原大营良家子逃了!
这一路北征。
明面上,因上层失误而大量死亡的良家子,逃了。
正营里的主战军太少。
一个战兵要对付二十个良家子。
平时还能压制,如此战败的情况,还要他们送死?
卫宁校尉的人头成了良家子送给突厥人的见面礼。
木勤思力跟哲哲,遵守了诺言。
良家子带着马车,四散而逃。
大楚长期使用良家子战术,效果斐然。
但有一个前提。
正军必须随时能镇压良家子,否则,心怀怨恨的大楚农家子弟,就会毫不犹豫,干掉这些达官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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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
申时(下午四点左右)。
浩瀚的定襄草原上。
南渡口的兵马,自北而下,猛攻大楚军团。
阿史那海山,这个人型怪物,率领突厥第一雄狮,金狼卫。
金狼卫人马皆甲,乃是少有的重骑兵。
连破四个步兵阵,大军左翼被破,数万突厥狼骑进入。
岌岌可危之下,梅太师再也管不了。
大楚武魁丁布出战了。
他麾下有王右宁北卫铁骑,和太原玄甲铁骑组成的五千雄兵。
北卫铁骑是大楚最精锐的骑兵,在定襄长期跟突厥作战。
玄甲铁骑,更是丁家大价钱购买的甲胄,组成的最新也是最强的骑兵之一。
丁布一路势如破竹,直奔金狼卫。
阿史那海山见此情况。
二话不说,直接刚上去。
两人皆是当世虎将,大楚突厥最高实力者。
丁布一双八卦瓮金锤,左手一百三十四斤,右手一百三十六斤。
龙象之力九重,一身力道,开金裂石。
阿史那海山,号称人形怪物。
身高十尺,天生神力。
使得乃是一杆精铁巨型玄菱狼牙棒,重一百五十余斤。
阿史那对自己武艺很自信,本以为最低也是势均力敌。
可惜。
海山错了。
双方一交手,海山就知道,不是这个大楚将领的对手。
此人一身力道,如蓬勃的野兽,无穷无尽。
真气爆发时,肌肉上的血管如同小山丘,气血之力太恐怖。
那一双巨锤,招式绝妙,连绵不绝。
攻势太过迅猛,海山渐渐招架不住。
危机关头。
海山大吼,向杨豪求救。
对方大骂海山废物。
耽误他进攻中军。
人却毫无犹豫,直奔丁布而来。
杨豪的到了,令丁布更兴奋了。
他早就想教训杨豪了。
空气仿佛忽然静止。
煞鬼神之力,带着无与伦比的劲风,猛攻丁布。
“咚!!”
槊锤相交,毫无花哨的碰撞。
丁布轻易的挡下了杨豪的全力一击。
这!
杨豪跟海山都是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名楚将的实力,也太过恐怖了。
大漠。
乱军。
兵刃碰撞,响彻这片战场。
三人的混战,火星四溅,撕裂空气的轰鸣,震耳欲聋。
双方士卒,皆无法想象,这竟然是人类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丁布竟然能以一敌二。
混战持续到傍晚。
天空彻底黑暗后。
突厥人如潮水般退去。
楚军步卒多,能打阵地战,黑夜对他们更有利。
而草原人来去如风,更需要视野。
何况,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有夜盲症。
所以,北狄人只能退走。
黑夜。
寒风。
被阻击在草原地带,大楚的后勤,大量丢失了。
官军草草扎营,效果很差。
很多士卒,成群的聚在一起,好的用皮毛羊皮袄子等,差的就只能用干草。
大楚几十万人,要艰难的度过这个夜晚。
帅帐外,篝火摇曳。
透过火光,看见营帐里,是大楚权贵的激烈争吵。
“梅太师,上将军?你打的是什么仗?!”
“现在被困离定襄城二十里的草原,如何应对?”
丁宏度,怒不可遏的斥责梅太师。
“南阳精锐,今日死了近四千,四千啊!梅太师。”萧世安也心有怒气。
他只是节度使,南阳的实际权力在宗族,这三万人给他用,河原丢了骑兵,今日又丢了四千多,回南阳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我军还没有输。”段渊解释道。
“没输?”丁宏度轻蔑一笑,道,“困于草原,被四十万狼骑围困,我们五十万楚军,已经丢了六万在河原,还要丢多少在这里?”
这是在嘲讽梅太师,后者不禁怒道,“丁宏度,不要在此动摇军心,定襄城只有二十里,明日就能到。”
“明日就能到?”
一句反问带嘲讽,响彻营帐。
了然。
竟然是了然站了出来。
一直当透明人的了然出现了。
他嘲讽梅太师?
此人乃是皇帝一系的重臣,徐州节度府要和梅太师内讧?
“若是老夫估计没错,突厥人,必然有规模不小的步卒,定襄城进去是死,不进去也是死。”
“皇城司的情报,攻城器械,队伍如山,一眼无边,定襄城只是边城。没有宽大的护城河,城墙不高。如何守得住。”
“杨双要是围点打援,同几十万北狄人,围困住我们。大楚也会大量消耗,活活磨死。进了定襄城,被围困住,更是死路一条。”
“整个北疆,不,整个大楚难道还有军队敢来定襄作战支援?”
营帐里,都是大楚的权贵,更是知兵者。
了然的话,大伙一听就懂,眼下肯定是这种糟糕的情况。
段渊呆愣良久,思索后,他的头颅低下了。
兵家数十年,一辈子长胜将军,为何如此简单的事,如何想不到呢!
老了,真的老了。
“现在该如何,了然先生。”段渊叹气道。
闻言,上官虎跟了然一愣,段渊竟然认输了。
一代谋神,面对突厥人的国战,他认为自己已经失去对战场的掌控了。
“很简单,放弃定襄城,悬羊击鼓,留下数万人断后,连夜南下。”
“大军去罗浮山,数万精锐去童家镇。两镇成为犄角,后防依托楼关,还有一线阻挡的机会。”
“放弃定襄城!!?”
此话一出,场中人不禁汗毛竖起,脖子凉飕飕的。
二十年边关重镇,就这么丢了。
此战大败,皇帝问责,谁能跑的了。
杀一个都是轻的,九族都不安稳。
“放弃定襄,不是就等于战败,夏侯仁虎卫军还在定襄。如何能放弃。”梅太师不愿道。
此话一出,萧世安与丁宏度相视一怒,道,“大楚皇室的兵力就是兵,我们节度府就不是人了?后营二万,你们说为了大楚牺牲。老夫眼眸都没眨一下。”
“轮到皇室牺牲,就不愿意了?”
“我南阳兵,打生打死,还不是为了皇帝,如今梅太师这种话,令我失望。”
两位节度使发飙,场中一度尴尬。
寂静片刻后。
了然一袭黑衣,踏步走到营帐中间,拱手道,“上将军,弃定襄城,还有一线生机,大楚主力尚在。”
“若是丢了这二十几万大楚主战军,铁力就不仅仅要北疆这场胜利了。”
“那就是亡国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