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王朝。
马邑郡。
楚帝二十三年十一月,马邑战场,游荡在山林的楚军项济部,忽然发动了反击。
十一月十三日,由建安军第十一营余建山,协同公屋山城的赤虎军团,夹击沃野镇北狄人。
这一战,震惊了突厥跟大楚两国的高层权贵集团。
作为建安军二线兵力的余建山,在沃野镇的张家头子口,列阵而战,击溃了草原万户贵族部落,巴音楞部。
这彻底颠覆了地方郡兵不能野战突厥人的固有观念。
标志着楚国边军的野战能力全面恢复。
随后建安军猛将赤虎,率领主战骑三营顺势扫荡,巴音楞部北逃者寥寥无几。
沃野镇城内楚人杀了突厥守将,当日沃野镇光复。
十一月十五日,建安军名将孟百川,率领杨猛等新锐将领,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自谷粮口出,一路扫荡至罗浮山。
突厥各部族望风而逃,数次小规模战役,楚军也是摧枯拉朽。
继长平郡王武之后,项济又在五十万北伐大军中,发掘了新进大将,衡州郡人杨猛。
孟百川军团,一路连下二十几个庄堡,马邑东川大道,几乎全部拿下。
楚兴一带,盘踞数支突厥部落,孟百川数次游弋后,决定等待后续兵马。
遂向西北罗浮山进军。
十一月二十一日,丢失了两百一十五天的罗浮山大营,被建安军光复,孟百川立下大纛,等待后续兵马。
--------------------
罗浮山。
北风萧萧。
昔日榆林茂盛的大平头山,此刻白雪皑皑。
大雪下,依稀可见当初立寨的痕迹。
建安军步兵第二营的大纛。
立在了当初梅朝远的点将台上。
这个胚土而成的阙台非常醒目,孟百川几乎毫不迟疑,将军旗插下。
这杆随风飘摇,猎猎作响的大纛,似乎在述说一件事。
大楚的时代结束了,建安军的时代到来了。
大火烧毁了一切,但也肥沃了这片土地。
不少兵卒发现,积雪之下,有无数坚韧的野草。
六十几名身覆红色戎衣的兵卒,手持各类工具,在大营中寻找遗留的水井位置。
罗浮山毁营之前,段渊将所有的水井全部填了,防止突厥人占领这片高地。
这会,突厥人是没防住,倒是防住了建安军。
建造营自从编入国企后,干劲十足,他们有对应的营号、官位,不再是所谓民夫、仆从军了。
孟百川大军是有后营的,但后营厉害的是建立营寨,设立防御。
辅兵营更多的是维修甲胄、兵刃,管理军备伙食,擅长拿现成的东西。
这勘测山川水纹之事,还得是这帮搞土建的建造兵。
本来也就是跟兵司提一下,毕竟过去建安军这些个特殊兵种可是牛皮哄哄。
云都山城要人,武川镇修复要人,谷粮口在立大仓要人,可以说建造营的人员是很紧张的。
只是孟百川不知道,现如今随军功劳是最大的,六十个建造兵第二日清晨就早早的校场等候了。
“找到了,找到了!”
……
孟百川看见不少楚人拿着工具,火急火燎,往一个拗口地赶,他略微思索,也跟了过去。
短短一个多时辰就找到了,有这么快?
积雪已经被清理,一个身材干瘦,脸部似乎有点浓包的中年男子,洛阳铲插在一旁。
他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些土,竟然用嘴巴在尝。
在人群疑惑的目光中,他开口了。
“这里封土不对,虽然外面盖了二尺,但这里是新土,外面全是旧土。”
“狗日的,你咋知道新土旧土,这都半年了。”
“味道不一样,旧土日头久,是那种……,哎呀,挖就对了。”
……
孟百川跟几个老护卫相视一眼,不禁笑了笑。
这兄弟,估摸着以前八成是个盗墓贼吧。
武川镇周云治下,还真是什么人才都有。
行走在罗浮山的积雪上,一股苍凉感围绕心头。
曾经这里有三十万楚军,如今一把大火,只剩拉拉西西的残寨遗址了。
后营的动作很快。
他们可不同于建造营,随军规模是很大的,有二千多人。
昔日段渊的木质营房,经验丰富的后营兵卒在迅速拆解,他们的工具很齐全,大量还能使用的木料被集中起来,已经堆成小山了。
不能用的,被堆放在一处,一会隶属于辅兵的火头营会收走,当做柴薪。
木质营房已经在划线定位了,建安军要永久占据此地。
罗浮山地势独特,它扼守东川大道,天然形成高地,山顶广阔,乃是马邑兵家必争之地。
二十名白底黑甲的兵卒,昂首挺胸,踏步而过。
他们手持兵刃,脸上充斥着热血,眼神坚定,全神贯注巡视营地。
孟百川回应了他们的军礼。
“这帮子楚人降兵怎么回事?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
“统领不知道?”身后一名昔日项济的护卫反问孟百川道。
他如今已经是千人副将了,实在是资质太差,只能给到这里了。
“武川镇山谷,文工团夜夜都要唱戏。”
“那场景,上万人埋头哭泣,悔恨过往,把咱几个都看懵了。”
“尤其是伤兵营,那里出来的降卒,叫他抹脖子,他都干。”
……
罗浮山大营的恢复速度很快,这次孟百川带的人不算多,一万出头。
步二营、步三营,虽然都在,但人数还不到四千。
按照兵司衙门给的编制,他们将会有每一营五千精锐。
唯一还算战力的,是杨猛的骑兵营。
说到杨猛,老孟压力就越来越大了。
那一杆战国戟,被焦仁大匠回炉重造后,杨猛使的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身覆玄甲,马跨黑星,手持精铁战国戟,杨猛这一路,可谓是神挡杀神。
不外乎,定王对他宠爱有加。
离去的那几日,项济都不在赵李氏那里睡了,喜欢趴在杨猛的军宿里,好在营房里还有十几个大老爷们。
不然,孟百川都要怀疑,杨猛是不是干了特别的事。
大纛之下。
有一连串营帐。
一个大的,三个小的。
大营帐是孟百川的旗帐,三个小的分别是斥候、后营、辅兵使用。
刚上满是积雪的台阶,大吼、撒泼、骂娘的声音就传到了他得耳中。
“我他么真是受不了,你说李兴、杨延欺负咱们,那是人家厉害。”
“老子丁憾山心服口服,这狗日的,认了。”
“张马是那根葱?特么也压咱头上,李氏也太欺负人了吧。”
……
丁憾山还在老兄弟们面前口吐芬芳,丝毫没有发现,几个十里坡的兄弟兵头都低头不语了。
孟百川眉头紧皱,面色灰暗,缓缓从营门口进入,坐上主位。
除了丁憾山还是一脸桀骜之外,几个营帐里的项济嫡系兵官,都低着头,找理由告退了。
“丁憾山。”
孟百川在帅台上,思索良久后,还是开口了。
“唉,孟老哥,咱们说话,不用一板一眼。”
孟百川当面,丁不三不敢有一丝不尊敬。
毕竟论地位,他可是定王第一心腹。
论实力,他武义不错,八品武者,统兵能力也很强,加之资历也在丁不三之上。
闻言,孟百川叹息一声,耐人寻味的道,“周云是很可怕的!你可不要嘴巴没门,把命稀里糊涂的送了。”
旗帐里,空气忽然变的安静。
丁憾山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清晰的感觉到,孟百川和他兄弟情,不像当初在十里坡时,那样的生死相依了。
良久后,他重重的捶了桌子,转头过去,面色难看。
孟百川从营帐深处,拿出藏好的酒壶,倒了两杯清河醉,缓缓坐到丁不三的旁边。
赵刘氏给孟百川送了两坛赵祖黄酒,那玩意他在洛阳就知道贵着呢。
但定王都点头了,孟百川还是拒绝了赵家主的好意。
一则是不能收,二则是不好喝。
他还是喜欢火辣辣的清河醉,没事当酒喝,有事洗伤口。
军中一般不得饮酒,但孟百川这种级别,小酌一杯,是没人管的。
“老丁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的功劳不小,定王心中有数,将士们也服气。”
“至于这次选兵,就不可能是咱们先选的!”
说到这里,刚喝一口酒的丁憾山不禁呛了一下,反口道,“那也不该,张马选啊。”
孟百川摇摇头,手指敲了敲桌子。
“兵员最终是谁定的?周云。”
“张马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一夜降八百,还把王泗公一锅端了,一般人也干不了。”
“那特么不是狗屎运吗?”
孟百川的眼眸闪过精光,一字一顿的道,“你不是狗屎运吗?我不是狗屎运吗?我们的本事,算得了厉害吗?”
“能和青龙、周云、杨猛这些楚人豪杰并立吗?”
“这次龙骧军是血战铁力可汗的主力,咱们两个行吗?”
丁憾山目光呆滞,久久不语。
孟百川拍了拍他得肩膀,叹息的劝解,“玄武军的编制,已经算是补偿我们了,咱两兄弟,比得了刀疤?”
“周云还调杨猛,补充你我大将上的不足,算是仁至义尽了。”
……
丁憾山走后。
营帐里,两鬓有白发的大将站立了很久。
某一刻。
北风吹起营布,寒雪灌入。
孟百川叹息一声,脸色阴冷无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