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罗不敢在绿境里逗留太久,离开时灵体还对她恋恋不舍。
她会弄清楚这个东西,但现在不能打开结界,未知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还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洛三刀。
如果灵体也跟洛三刀有关,那么...
算了,先冷静。她不敢细想下去。
心中翻涌,她按捺内心的冲动彻底离开虚空结界,也不在储物阁逗留,闪身回到居住的屋内。
刚回来便察觉屋外有人。她这是什么风水宝地么?
她先稳定心绪,见其许久也没有离去,她才起身开门。
“是你。”她说。
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苏曳卿一惊,随后极力镇静道:“汨罗姑娘…是一直在吗?”
见她的反应,便了然是她之前敲了门无人答应,又在这儿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这忽然一下子门打开了,吓了个正着,惊得失色。
汨罗腹黑地觉得好玩。“不好意思,刚回来,有事吗?”
苏曳卿很快恢复了镇定,“明日我便走了,走之前想与姑娘聊一聊,不知姑娘可得闲?”
“苏小姐也是我救命恩人,得闲。”汨罗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园里的花开了些,苏小姐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苏曳卿微微一笑。两人便来到游园中。
初春之际,还未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但园中已经有些许花绽放,阳光洒在身上,汨罗眉间舒展,抚摸着手边黄色的花儿。
“听说这花名为迎春,常在冬末初春之时绽放,迎春之后便是百花齐放,是个好名字。”她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想象着百花齐放的样子。
“你很喜欢它。”苏曳卿说:“可惜它很少被世人所在意,人们见到它的时候只会欢喜春日到了,而非是喜欢它本身。”
那小小的花朵连成一串,枝叶匍匐在地上将周围填满,目光落去,一片明艳的黄色,像太阳。
汨罗:“喜欢它是春日的开始,也喜欢本身的样子。”
这是她见到的春日里的第一种花,心生偏爱。
“初春绽放,盛春凋零,来时世人为之翘首,去时无声无息,无人问津,这便是迎春。”苏曳卿缓缓说道。
闻言,汨罗手微顿。
又听见苏曳卿说:“我知姑娘心有大志,但现实问题姑娘可曾考虑?”
手随意在花朵上来回轻抚几下,汨罗淡然道:“洛川那次你就知道了,对么?”
苏曳卿一怔,“是玉独苏公子告知?”
汨罗摇了摇头,“我一直在想这次为何洛三刀会偏偏找你来,苏家虽世代主修护灵之法,但总归远水难救近火,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他之所以找你,想必也是你曾对他说了些什么。”
苏曳卿:“那时候,我并没有将你的事说明。”
“所以你选择隐瞒,包括我。”
“是。”
苏曳卿见她转过身,与她相对视时却被她眼底的平静所惊讶,她收回目光,喉间微紧,她说:
“我救你,是因为我是医者,我瞒你……是因为我对他……”
她忽然顿了一下。
汨罗静静听着。
“我与他自幼便相识,两家也常有来往,初见时我便对他心生欢喜,私心以为往后两家联姻,嫁给他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然而世事难料……他一走,我能见到他的时候便只能以年来算了。这十几年里我与他唯一的交集只有洛府那株红梅,每年我都会来看它……”
她嘴角一抹苦涩,眼底混杂着爱怜与失落,
“我能感受万物的悲喜,感受到过许许多多的人对我的爱意,但从没感受到他对我的欢喜,他对我无意……我一直都明白。”
她们来到池边,池中的鱼儿悠然自得,皆若空游无所依,汨罗伸手摘下一朵迎春,弹指于池中,鱼群一阵惊慌,池中惊起了涟漪。
汨罗:“洛川那次,你是有机会的。以你的实力,做点手脚让我永远醒不来轻而易举。”
苏曳卿:“你是他舍命相救的人……比起伤害你,我更不愿看到他再舍命一次。汨罗姑娘……你不知道,
我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高傲矜贵的……永远都是挺直了脊梁睥睨一切,没有人能威胁他,更没有谁是他的软肋,他那般强大……而那日的他…却那般小心脆弱……我从未见过。”
“那一刻,我以为我输了,直到后来救你……我又看到了希望。”
“灵魂销蚀……你的时日不多了。”
说罢,两人之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最后还是苏曳卿打破平静,她音色微凉,“如果没有你,多少年我都愿意等。你说的对,洛川那次以及这次,我都能杀你,但我不能,也不会......因为他信我,你明白吗?”
“他信你,是好事。”
苏曳卿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高兴或者自得,相反,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目光里还有些许同情与不忍。
她问:“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
自从见到她到现在,她总是这么沉静自若,看见喜欢的东西很沉静,说着伤心的话依旧很沉静,她分明记得初见她时她是那般活泼明媚,是她,还是不是她...
她却说:“我该怎样难过?”
苏曳卿哑然。
是啊,就算难过,又能如何难过?
既不能与谁痛哭一场,又无法寻得破解之法,与其说难过,不如说已经释然。
苏曳卿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久久没有离开。
她无法明白,究竟会是怎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人对待生死是这样的态度,不难过不执着,只有……平淡。
她说:\"今日与姑娘说这些,曳卿并无敌意,我知洛川姑娘遇害之事因为我而起,曳卿欠姑娘一声抱歉。\"
她正身,向汨罗认真行了礼。
\"你这是什么意思?\"汨罗问。
苏曳卿:\"曳卿自幼生长在洛城,幼时还常与云城哥哥在洛川游玩,那次即便当时姑娘没有在场,曳卿依旧会提议重游故地,姑娘因我的提议受伤,我有愧,但不论姑娘是否相信,我先前的话句句为真,雪场之灾,并非我有意为之,我并不知情。\"
\"既然他这次依旧选择让你来,那雪场之事便是与你无关,我信他,你不必特意说这些,说起来,你也是被殃及的池鱼。\"汨罗道。
\"姑娘能这般想,曳卿便放心了。想说的话已说完,此次一别,日后再难相见,姑娘保重。\"
苏曳卿微微欠身,刚离开几步,汨罗忽然叫住了她。
\"姑娘还有何事?\"
汨罗说:\"请教苏小姐一个问题,中了不可说的毒可还有救?\"
苏曳卿摇摇头:\"不可说的毒是目前已知的毒物中,仅次于焚火的剧毒,尚无解毒之法。\"
\"极致之下能活多久?\"
\"半个时辰。\"
\"多谢。\"
苏曳卿离开后,汨罗陷入了沉思。
这么说来,玉独苏就不是种了不可说的毒,也不会是拿解药去救什么人,当初在无人地域的时候他都没有缠着她要焚火的解药,所以也排除他想做这个解毒的先例。
那就只有两个解释:
第一,他想杀人。不可说是目前为止唯一有可能捕捉的剧毒、且无解之毒之首,得此毒物,百战不殆;
第二,他想救人。这里的\"救\"不一定是要救活谁,更有可能是\"谁\"曾死于不可说的毒,而这个\"谁\",对他非比寻常。
可惜上一世她对这位毒师的记忆少之甚少,连何时死的都没有印象,更别说家中几口人,有何纠纷了。
算了,她没有精力管那么多事,一个解药而已,给他便是了,管他做什么。
接下来的大半日汨罗便专心研究如何离开白界,过程不便累述,结果就是均以失败告终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直到用了最后的破解之法却依旧没有任何起色后,汨罗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天空发怔,她甚至再三确认了用的是自己的魂力,而不是西月的。
她想过过程不会轻松,但没想到这么离谱一﹣她的魂力对这里居然一点影响都没有!
什么概念?
就是一条大鱼在水洼里不停摆尾游动,而水却纹丝不动!
拳头打在棉花上尚且会凹下去,她这滔天的魂力居然没有任何作用。
虽然她早已经做好智取的准备,但还是对自己的魂力毫无用处这事久久不能释怀一一知道没什么用,但没料到这么没用。
她深深叹了口气,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往回走,夕阳漫天,远远的便看见熟悉的身影。
洛三刀风尘仆仆归来,身后跟着一群下属,风中混合着晚间的寒气,走过转交他也看到了廊下站立的她。
分明只是半日不见,怎的却像是过了好久。
洛三刀将身边汇报战况的下属全都遣散下去,才加快了脚步来到她身边。
汨罗张开双手,上前环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
来到她面前时他身上携带的戾气早已散尽,手自然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换洗,也不嫌脏?”
汨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松手。
“怎么了,今日不开心?”
汨罗又摇了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才开口说:“今日甚是漫长。”
洛三刀:“想我了?”
汨罗:“今日如何,可有受伤?”
“一切顺利,回来顺便肃清了洛城周边的尸怪,明日还需去丛极深渊。”
一听,汨罗立刻苦了脸,“刚回来就说扫兴的话,你那些下属都是摆设么,怎么事事都要你去处理?”
洛三刀:“再得力的下属也不能任其置于危险,凶险的地方我才去,放心,处理完这几处我就不跑了。”
两人慢慢往回走。
汨罗撇撇嘴,“你不如让我一块儿去,还能事半功倍。”
“看样子你已经试过离开白界,结果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