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
距离除夕已然过去了十天。
新年的气息虽然还未完全消散,可辛劳的人们已经开始慢慢回到了工作岗位。
洛鸣鹿走下公交车,看着面前的商楼,耸耸肩。
他道:“我突然感觉梁医生有点可怜。”
秦幽飘过来搭话:“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完全不可能康复的病人。”洛鸣鹿单手插兜走进高楼。
“小洛,又来见梁医生啊?”有人认出了洛鸣鹿,毕竟这些天来,他到梁医生的心理诊疗所也不是一次了。
每次的穿着打扮都很吸引人眼球。
比如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风大衣,脖子上围着一圈雪白色的围巾。
虽然无论这个少年如何打扮,他身上那羸弱、无害的气质都没有办法掩盖。
他们很喜欢这个小子,看着他,也算是赏心悦目。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精神问题,明明看起来很正常啊?
“嗯,王叔新年快乐,我先上去了。”
“好好好,新年快乐。”王叔喜笑颜开,还帮洛鸣鹿按开了电梯门。
梁医生的诊疗所在七楼,独占一层。
洛鸣鹿了解过。
这位梁医生是一名海归,曾在国外拿到过多项心理学学位,发表过多篇研究文章。
其本人也是警方的犯罪心理咨询专家、心理诊疗师,与警方一同破获过多起大型案件,其中不乏一些多年悬案……
比之他这个新闻媒体吹嘘的小说作家,这位显然要厉害的多。
而他却从未在洛鸣鹿提起过这些。
尽职着自己的本分…
哦。
这个梁医生并不是他原来的那位心理医生。
原来那位,因为牵扯到当年的灭门案,并不再适合成为洛鸣鹿的心理医生。
所以,受江绩云引荐,他来到了这里。
洛鸣鹿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进。”
咔哒一声,洛鸣鹿走入了梁医生的办公室。
梁心衡抬头看了洛鸣鹿一眼,将眼镜摘下:“来了。”
梁心衡现三十七岁,还未显老,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
他的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很多小玩意,那都是用来测试病人心理状态的东西。
洛鸣鹿点点头,自觉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梁心衡打开柜子,从一堆文档中找到了洛鸣鹿的名字,将它抽了出来,随后起身,坐到了洛鸣鹿面前。
看着洛鸣鹿脸问道:
“最近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吗?”
洛鸣鹿神情如常:“可以。”
“幻象呢?”
“可以。”
“药有在吃吗?”
“在吃。”
梁心衡眉梢挑了一下,翻开手上的册子,记录起来,又看了眼前面的那些记录,它们几乎没有多少差别。
“你心情很好。”梁心衡好似随口道。
“是,毕竟过了一个好年,还有一个好生日。”洛鸣鹿笑着道。
“跟秦幽一起过的?”
“当然。”
“你已经对她产生了特殊感情?”
“有一点,但不够强烈。”
梁心衡笑了一下,记录下来。
“她现在不在这。”
“是。”
“你不想让她听见?”
“是。”
“这样啊…”梁心衡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不想让她听见呢?”
“你问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想八卦吧?”洛鸣鹿忍不住吐槽道。
“没错。”
“……”
“她……我无法确定我内心的情感是否真实。”洛鸣鹿放松下来,将风衣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哦?”梁心衡对这个答案感到些许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梁医生,你应该知道,我们的人生中,那个最大的骗子,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吧?”
洛鸣鹿笑了笑。
“我害怕,我只是为了接纳她的存在,让一切都合理,所以编织了一个我爱她的谎言。”
梁心衡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洛鸣鹿。
洛鸣鹿的眼中带着笑意,显得是那么无害…
“我给你提两点意见。”梁心衡扔掉手中的笔,靠在沙发上直接翘起了二郎腿。
“您说。”洛鸣鹿点头。
“要么你就去给我接受自己的感情。”
“要么,你就给我把她彻底忘了。”
梁心衡的表情依然很平淡,洛鸣鹿听着这两点意见,有点懵。
“你让我,做什么?”
“你的病情很有特点,可能是因为你曾经大脑受创的原因。”梁心衡下意识推了下眼镜,然后悻悻将手收回,继续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可以凭借自身的意愿,改变你眼中的世界。”
洛鸣鹿愣了一下。
“比如说…当你不想看见某个人时,他便会在你的眼前消失,或者变得模糊…”
“你…”
“你不是唯一一个个例,这样的案例在全世界已经有过几例了。”
“学名…我忘了,也不重要。”
梁心衡重新端坐,望向洛鸣鹿,神色严肃道:“我相信你有控制自身情绪的能力,然而,若你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看到第二个幻象,那么,就请你听从我的吩咐。”
“遗忘她,或者,爱上她。”
洛鸣鹿怔愣了几秒,随后嘴角忍不住翘起:“我上个心理医生,都是在反复提醒我,秦幽是幻象,她已经死了,让我认清现实…”
“你倒好,让我爱上她?”
梁心衡笑了一声,毫不客气道:“一帮子庸医,能跟我比?”
“你清楚自己的疾病,故此也能清楚的知道秦幽的不真实,可你却还是接纳了她,足以说明,这个幻象于你而言,利大于弊,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改变?”
“她难道是一个大恶之人吗?”
“你所谓的害怕自己是为了接纳她所以才巴拉巴拉,不过是你内心的彷徨。”
“你要是继续这么怀疑自己,指不定哪天,你所怀疑的另一个黑暗面的[你]就会以幻象的形式出现。”
洛鸣鹿目瞪口呆。
还没结束,梁心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继续道:“听江绩云说,这些幻象还能接替你的身体…”
“可怕啊。”
梁心衡摇了摇头,又拿起册子,看着洛鸣鹿的脸记录起来。
“我觉得,我还是得留一手。”
“以防哪一天来到这里的人——”
“不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