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不是外国人吗。”
    “不，是。”
    “……”
    “那为什么会有人连妈妈这两个字都不认识啊！”
    “我，没有…”
    ……
    虽然人类小时候，说话都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思考，一般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可李齐还是因为这些，即便到了现在，还心存愧疚。
    他记得洛鸣鹿当初的表情，很是受伤，最后苦笑着才说出了那句话。
    洛鸣鹿，是一个因为失去了家人，从而遗忘了一切的孩子。
    这是他的父母曾经告诉过他的事情。
    他对此深信不疑。
    并多次向洛鸣鹿说起过，自己的家便是他的家，自己的家人，便是他的家人。
    小孩子总喜欢立一些不着调的誓言。
    不过，那时候的洛鸣鹿依然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并不是很能理解李齐的话就是了。
    他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给予李齐回应。
    如今。
    洛鸣鹿似乎终于找到了他的家人，李齐并不知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可能更多的，是欣慰吧。
    只是。
    那个女孩…
    “洛鸣鹿，你，没有疯吧。”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那个女孩吗？为什么又要…”
    季非和当初给他看照片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位女孩他似乎认识，且还见过。
    可如何也想不起来…
    直到李齐在路上，见到了那个许久未见过的“白月光”“白之花”，与秦幽有些相像的那个女孩。
    简直疯了。
    洛鸣鹿居然找了一个和那个死去的秦幽一模一样的女朋友？
    李齐反应过来后，脑子便成了一团乱麻。
    在忧心过自家妹妹的情感生活后，他也要开始忧心自家好兄弟的情感生活了？？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没想过其他可能，比如，这个活生生的女孩是洛鸣鹿曾经的朋友，洛鸣鹿之前的情绪不对劲其实就是将秦幽误以为是她什么的…
    但，其他人不熟悉洛鸣鹿，他还不熟悉洛鸣鹿吗？
    洛鸣鹿对于八岁之前的生活完全分割，他甚至对于自己已经遗忘的父母都没什么情感。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迷恋上曾经的缘分？
    他相信，如果有一天真的有那样一个曾经让八岁前的洛鸣鹿魂牵梦绕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洛鸣鹿也只会说出一句话——“抱歉，我不认识你，有事吗？”
    所以，李齐甚至宁愿相信秦幽没死！
    但那可能吗？
    那个女孩的葬礼…他也亲自参与了啊。
    他并对于洛鸣鹿谈恋爱并不反对，毕竟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洛鸣鹿这好似脑袋抽筋的行为。
    找替身？
    他不相信洛鸣鹿没意识过他此刻所想的那些事情，所以，他想知道答案。
    他想明白，那个女孩究竟是谁。
    洛鸣鹿你究竟又在做什么。
    如果…是遇到麻烦，不得已而为之…我，我们真的就无能为力吗？
    对于李齐的问题。
    洛鸣鹿被问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真的想将秦幽的事情就这样托盘而出。
    明明他刚刚才跟李齐讲过，他什么都愿意告诉他。
    秦幽就飘在洛鸣鹿的身旁看着他，就算现在她有资格，也有权力去干预洛鸣鹿的选择，让他继续隐瞒。
    但她不会这么做。
    李齐是洛鸣鹿的朋友，她希望，他未来也能一直是。
    “我可以实体化，现在没有人。”
    “不用了…”洛鸣鹿缓缓开口…
    一人一鬼都愣了愣…转头看向他。
    “秦幽，和洛子衿，是同一个人。”洛鸣鹿笑道，“至少，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秦幽：“……”
    不愧是你。
    李齐的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很显然，以他目前的大脑还无法消化这一句普通又复杂的话。
    “可是，秦幽，不是……”
    洛鸣鹿耸耸肩：“我不知道。”
    是的，秦幽明明死了，但为什么又活了，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可能，从始至终，就是谎言吧。”洛鸣鹿抬起头看向秦幽。
    李齐顺着他的话看去，什么都看不到，他问道：“你在看谁？”
    “我在看秦幽。”
    李齐愣了愣，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无法忽视的情绪：“你，多久没去看医生了？”
    医生…
    “他治不好我。”洛鸣鹿转过头，“因为我觉得，这并不坏。”
    谎话连篇。
    秦幽已经说累了。
    无所谓，洛鸣鹿对于她是何想法，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秦幽飘到了他的身后，手掌虚握在轮椅的把手上，轻声道：“是真是假，我都会是你永远的幽灵小姐。”
    “我保证，你这一生都甩不掉我了。”
    ……
    “你要在我这磨蹭多久？你们警局已经这么清闲了吗？”梁心衡整理着病人档案，无语道。
    江绩云抬起头来：“哥，我已经把烦心事都说出来了，你发挥一下你的本职工作不行？”
    “我的本职工作是心理专家，不是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只是我的副业。”梁心衡辩驳道。
    “是…”江绩云看着手中的册子，讪讪道：“那咱们不谈局里的事了，谈谈洛鸣鹿的事情吧。”
    梁心衡叹息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们上一次已经谈的很清楚了。”
    “那我手上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江绩云举起手中，那份关于洛鸣鹿梁心衡写下的研究笔记。
    “洛鸣鹿眼中的世界，随其意愿而改变，是什么意思？”
    梁心衡将手上的东西都放在桌上：“被你看到了啊，看来是唐局来的时候忘记收回去了。”
    江绩云皱了一下眉，又是唐局……
    “很简单的原理，当一个人对某个事物有强烈的信念时，他们便会忽视或曲解与该事物相矛盾的信息，即使这些信息是合理，且存有证据支持。”
    “我们将其称之为［信念固着］（belief perseverance），或者是［认知偏见］。”
    梁心衡靠在墙上，为江绩云解释着：“通俗的讲，就是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
    “而洛鸣鹿的病情虽然与其有些偏差，但也绝对是由此延展而来，到达了极端。”
    “他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愿而改变自己眼前的世界…”
    “他的记忆之所以缺失，就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他的父母在死前告知了一件他无法接受的秘密，让他否定了他们存在的一切，包括自己。”
    “而又因为精神分裂的缘故，他此刻占据身体的人格十分了解自己的病情，所以很矛盾…”
    江绩云已经乱了：“所以，洛鸣鹿，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梁心衡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
    “或许，应该这么形容他——”
    “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疯狂。”
    梁心衡摆摆手：“不管他了。”
    “你们唐局已经发话，让我协助侦破此次连环杀人案，你小子可别到现场了与我攀关系。”
    江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