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
阮小莞靠着车窗玻璃,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一滴又一滴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哎哟,小姑娘,你是不是失恋了啊,从上车开始到现在就哭个不停。”邻座的大妈关心地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问着她。
失恋?
阮小莞眨眨朦胧的泪眼看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婚戒她已经取下来了,只不过大概是因为戴了好些年,即使取下来了,那里也留下一圈重重的戒痕。
她不是失恋了。
她是……
根本就没有被爱过。
“云城多美的地方啊,一直哭的话可就会错过太多美丽的风景了,呐,快把眼泪擦一擦。”大妈说完从包里取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阮小莞感激地点头接过来,用手语对她说了谢谢。
这是一辆旅游观光大巴,从机场出来两人就坐在一起,大妈见她一直哭,就跟她说了好多话,她一直不吭声,大妈也就觉得她还怪高冷的,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她是个哑巴。
“我……对不起啊,”大妈看着她漂亮的手指,整个人别提多愧疚了,“你一个人出来玩的吗?你是失恋了还是跟家人吵架一个人跑出来的啊?你这样太不安全了。”
阮小莞摇头,用手机打字告诉她。
【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不会有事的。】
大妈这才放心了些,不过还是叮咛道,“那你一个人也要注意点,云城这地方美是美,临近边防,还是很乱的。”
她说完,瞧着她白净的脸蛋,叹息着咕哝了句,“这半天也没见你手机响一下,如果是跟男朋友吵架跑出来的,那这男朋友可以换掉了,他不爱你。”
他不爱你。
阮小莞的心狠狠一疼。
她知道了。
她已经知道宴庭深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了。
【宴大爷为什么不想结婚?】
【没兴趣。】
当年后来的对话清晰地响在耳边,阮小莞闭眼,脑海里浮现出她去书房找小芒果的出生证明,却不小心看到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生明媚又灿烂,她看第一眼时,还以为是哪个她不知道的泰国明星,压根就没想过会是对宴庭深而言很重要的人。
直到看到照片后面的字:
【my love】
是爱的有多深,才会写下这样一句话。
宴庭深他那样匆匆地从泰国赶回来,她以为他心里是有她的,不想,他还是骗她。
大巴车在旅游景点停下,一望无际的花海映入眼底,车上的游客们纷纷下车用手机拍照。
对于这个花卉园阮小莞并不陌生,她也还是喜欢花的,不过是如今的她,再次看到那些白色的花,只觉得讽刺。
锦苑,山里的别墅,郊外的农场。
她曾经真的天真的以为宴庭深那么喜欢花,让人种植培育那么多白色的花,是因为喜欢,亦或是因为他在泰国当卧底那些年过的太黑暗,需要这些白色来洗涤他的心灵,而山里别墅他亲手建造打理的玻璃花房,是因为她也喜欢花,所以他才会那样细心打理。
冬日来临时,他更是格外用心地照顾那些花,时常在里面一待就是一天,且每一年的十一月十八那天,他都会安静地在里面坐到深夜才回房间。
如今想来,那一天应该是那个叫阿年的女人的生日,或者是两人之间什么特殊约定的日子,而那些花,尤其白色的,是阿年喜欢,他才喜欢。
阿年。
阮小莞想到他们大婚那一天,婚礼热闹而盛大,宴庭深的战友来了很多,那些人都是能喝的,也是好不容易逮着个灌他酒的机会,他们闹到很晚。
后来要不是霍砚森出面拦住,那天他们一定闹一整夜。
宴庭深的酒量是极好的,可那天也喝多了,她还记得,当时他抱着她,不停地叫她莞莞,他叫一声,她就拍他的后背一下,以此告诉他,她就在他的身边。
那晚当然是什么都没能做,怕他夜里会难受,她没敢让自己睡太沉,好在他酒品很好,人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天边翻起鱼肚白之际,她渐渐困了,闭上眼睛刚要睡着,就听他呢喃着叫出一个名字。
“阿年……阿年……阿年……”
沙哑严重的声音,她瞬间没有了困意,然后就看到宴庭深紧皱的眉头,薄薄的唇瓣也紧抿着,即使他还在沉睡,依然能让她感觉到他叫这个名字时那样痛苦。
阿年。
她心头默念着这个名字,是个女生吗?
如果是,会是谁呢?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有叫这个名字的啊。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新婚燕尔,他那个时候宠她,疼她,她也藏不住心事,就问他:【阿年是谁?】
宴庭深脸色当即就变了,他沉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阮小莞当时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更多的还是伤心,因为她潜意识里把阿年当成了女人。
她便实话告诉他:【你睡着时叫了好几遍这个名字。】
宴庭深神色莫测地看了看她,没有吭声。
决定和他结婚,是他做了很多让她感动的事,是他不顾霍老太太的责打,不顾他父亲的阻拦,是他那样真诚地跟她求婚。
然,没想到才新婚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当然是生气的,就看也没再看他离开房间。
但却被他从后面紧紧抱住,“莞莞……”
她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
三十七岁的老男人,一身的腱子肉,力气也大的很。
“是一个战友。”
他这样解释。
风轻轻吹来,夹裹着浓浓的花香,阮小莞看着这样晴好的阳光,闭眼,自嘲地扯扯唇角。
她信了。
她相信了宴庭深的这一句解释。
为什么不相信呢?
他曾经的职业摆在那里,他的工作,他素日里的为人摆在那里。
他有过许多的选择,可他就选择了她,还为她做了那样那样多的事。
再说骗她又有什么好处?
她什么都没有。
她也好奇,就问他,【那昨天婚礼她来了吗?哪一个是?】
宴庭深又是一阵沉默,很久以后,她听到他低低的回答。
“她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