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初预交学费的时候，家长们是跟着校方代表老师去了红星小学参观过的，还在学校的空教室里开过家长会呢。当时，十几位老师轮番上台讲话，有的老师意气风发，口若悬河；有的老师和蔼可亲，循循善诱，一个个都讲得头头是道，很有信服力的样子。
    那个校方代表老师还信誓旦旦地说：“红星小学面积有限，想让外地小学生有地方上课，就只能在附近的空地上额外承包修新教学楼。这也是无奈之举。”
    家长们当时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开完家长会后，他们还跟着去了对面街角不远的巷子。那里有一处正在施工的建筑，防护措施做得十分严实。施工声音震耳欲聋，灰尘漫天飞舞，高高的防护板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家长们只能透过缝隙看到里头有独立的类似于教室的房子，还有院子。
    所以，当一群家长和孩子们满怀期待、浩浩荡荡地来到他们以为的学校门口时，却都愣住了。只见这里没有搞装修的人，也没有想象中的学校建筑，只有一座废弃的、修了一半的两栋居民楼。这场景，真可谓是希望落空。
    家长们感觉天都塌了，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就像娇艳的花朵突然遭遇了寒霜，顿时蔫了。那股子期待劲儿，就像泡沫一样，“啪”的一下破灭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钱……我们的学校呢？”一位家长声音颤抖地说道，满脸的惊慌失措。
    孩子们也炸开了锅。
    “说好的新学校呢？”同行的孩子们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喊道，一个个心急如焚。
    程大顺整颗心闷痛，脑瓜子嗡嗡的难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左右街看了看，不敢看自家孩子此刻的表情，仿佛不认识路的小孩，颤抖着询问身边一起带孩子来看学校的谢明辉说道：“谢大哥，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再找找看！我看肯定是找错地方了。”他近乎自言自语的样子，见谢明辉没有立马回应他，他又去问了别的家长，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认同找错地方的说法，因为那意味着还有希望，可惜其他家长也一时接受不了，没空搭理他和回复他什么，因为他们带来的孩子敏感地感知到了不好的氛围，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学校没有了，他们怎么办？孩子哇哇哭泣声，若隐若现，此起彼伏。
    程非凡懵懂：“姐姐，他们怎么了？”
    “嘘，别说话，我们在一边看情况吧！”程飞燕轻声提醒，她此刻也是一头雾水，满心狐疑。
    “哦！”程非凡也是被莫名其妙的氛围吓到了，忍不住紧紧靠近姐姐，和姐姐一起站在巷子一角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噤若寒蝉。
    程飞燕下意识抓住了程非凡的手，看着同行的一群人情绪失控的乱了套，原本一起开心出门的爸爸程大顺情绪很不对劲。爸爸看着神情很慌乱，脾气很急躁的样子，她不敢上前去和这样的爸爸搭话。
    她感觉身处梦境，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们怎么了？我们不是来看学校的吗？怎么就突然疯了一样？哭什么？她怀疑自己在梦里没有醒过来，她忍不住看向熟悉的人。
    谢梵兄妹在干什么？她四处寻找，很快就看到了谢梵兄妹和他们的爸爸三人在人群前头。
    程飞燕不知道该去找谁，是情绪不佳的爸爸？还是看样子情绪稳定的谢家父子三人。
    纠结让程飞燕姐弟呆立在一边，不知所措，宛如看戏却不明就里的傻子。
    其实谢明辉同样难以接受眼前这残酷的事实，可当他目光触及身旁的一双儿女时，仿若注入了一股力量，勇气油然而生。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伸手轻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安慰谢梵和谢瑶瑶道：“没事的，不要怕，大不了，爸爸妈妈送你们回老家读书，总归会有学上的！”
    谢瑶瑶歪着头，满脸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别害怕，有爸爸和哥哥在呢！”谢梵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看着懵懂天真的妹妹，心里清楚瑶瑶还没意识到学校可能没了，他们或许没法在城里读书了。
    谢梵深知，爸妈肯定不会让他们兄妹俩没书读，可他和程飞燕的约定该怎么办呢？不能在一个学校读书了，以后还能见面吗？
    那些美好的设想，难道都要化为泡影？
    谢梵若有所感，转头看向程飞燕姐弟，确切地说，他眼中只有程飞燕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她调皮捣蛋又有趣，机灵得很，总是嘴上说着自己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真是让人又爱又无奈。
    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谢梵心里一阵难过，他努力控制着表情，朝程飞燕姐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程飞燕看到谢梵招手，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像只欢快的小狗找到主人般，拉着弟弟朝谢梵一家三口跑去。
    程飞燕急切地问道：“谢梵，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其实，脑子不太灵光的程飞燕已经隐隐猜到不好的结果了，只是她和程大顺一样，不愿面对，心存侥幸，想从别人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谢梵反问道：“你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不是吗？”
    “有数什么呀？你们在说啥？能不能讲清楚点？他们为什么哭啊？”程非凡虽然没听清大家在说什么，但看到人群混乱、氛围压抑，同行的小朋友都在哭，他也急得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程飞燕赶忙拉住程非凡：“非凡，别问了，等姐姐弄清楚了再告诉你！你先和瑶瑶在这儿安静待会儿，要是无聊就玩一会儿。”
    谢瑶瑶带着哭腔说：“哥哥，我害怕，我也想哭了。”
    谢梵看了一眼程飞燕，示意稍等，然后又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安慰道：“瑶瑶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哭是因为调皮被家长骂了，我们瑶瑶最乖了，不会挨骂的，对吧？”
    谢瑶瑶强忍着眼泪，软软地点头说：“对，瑶瑶最乖了！”
    程飞燕见状，打趣道：“对呀，瑶瑶妹妹又乖又聪明又可爱，和我家非凡一样招人喜欢呢！”
    程非凡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拉着谢瑶瑶到角落里看蚂蚁去了。
    谢梵一脸无奈地说：“如你所料，学校没了，我们可能都被骗钱了！”
    程飞燕气得咬牙切齿：“果然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啊！”
    “怎么会这样？”谢瑶瑶和程非凡齐声惊呼，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谢梵愤恨地说：“事实上就是那些骗子太狡猾了，丧尽天良，骗了我们！”
    程飞燕哽咽着说：“难怪他们都哭了，我也想哭了。”
    程非凡突然喊道：“姐，你看，爸爸他们爬墙进那个装修的居民楼里去了！”
    谢梵忍不住偷偷打量程飞燕，心想如果这女孩哭了，自己该怎么安慰呢？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会不会流露出对自己的不舍呢？
    程飞燕哀叹道：“哎，那原本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学校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谢梵看到自家老爸已经和其他家长一起进去了，便提议道：“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好，我同意！”
    “好，走吧！”
    程飞燕等四个小朋友呆呆地站在那如同废墟般的居民烂尾楼前，眼中满是震惊与失望。他们原本满心期待能在这所学校开启新的学习生活，可眼前的景象却如同一记重锤，把他们的梦想砸得粉碎。他们不敢哭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若置身于迷雾之中，懵懂茫然。
    在场的家长们更是怒不可遏，情绪如同喷发的火山一般。有的家长气得面红耳赤，扯着嗓子大声指责学校的不负责任；有的家长则唉声叹气，眉头紧锁，为孩子们的未来忧心忡忡。程飞燕姐弟的爸爸也在其中，他们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无奈，气得直跺脚。
    一番慌乱之后，大家不得不接受被骗的事实。
    这对他们而言，犹如晴空霹雳。要知道，他们交的学费可比在乡下贵了十倍有余啊！原本想着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可现在……这感觉就像心被利刃狠狠地割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没有一个家长和孩子能忍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家长们又气又无奈，决定先送孩子们回家，然后纷纷前往派出所。他们要状告红星小学诈骗他们的血汗钱，定要讨个公道。
    程飞燕姐弟回到家后，和妈妈、奶奶一起在家中焦急等待，满心期待爸爸能快点回来，带来新学校事情已经解决的好消息。可左等右等，爸爸程大顺却一直不见踪影。
    奶奶杜大妞四处打听，发现下午一起去报警的家长一个都没回来。
    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白天，报警的家长们依旧杳无音讯。
    程飞燕开始慌了，急忙跑到谢梵家询问，结果谢叔叔也没回家。
    在家等待的家人们都心急如焚。
    奶奶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念叨：“这是怎么回事呢？报个警怎么人就没了呢？”
    谢梵的妈妈黄卉联系了不少一起去报警的家长的家人，结果发现大家都一样，那些家长都没回来，大家都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程飞燕心里充满了恐惧与疑惑，妈妈杨绿娇在这关键时刻完全没了主意，只会哭哭啼啼。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周围仿佛被一团浓雾笼罩，大家都深陷其中，眼前一片迷茫，满心茫然。
    就这样，他们在煎熬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三天后，爸爸程大顺终于回来了。他看上去疲惫不堪、面容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他缓缓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和家人讲述。
    他说他们到了派出所后，情况就完全失控了。学校是非法集资，钱根本追不回来，家长们急于要个说法，可派出所地方狭小，抓了人都没地方关押。五六十个家长被塞在一个狭小的拘留间里，里面蚊子多得吓人，密密麻麻。大家只能站着，空间狭窄得转个身都困难，拥挤不堪。吃的只是几个馒头，喝点水。在那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时刻被恐惧笼罩，蚊子不停地叮咬，那种内心的煎熬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如同置身于地狱一般。
    程飞燕听着爸爸的讲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流。她从未想过，只是想找回上学的钱，却遭遇如此可怕的事情。这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如此陌生、如此恐怖，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