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党委会后，李远方抓紧时间下村，最多一天调研4个村庄。
彭丰年成为跟班，随着他跑遍全镇26个村庄，考察农畜产品种植、养殖情况，与19个村集体或农业合作社签订合同，收购农产品、禽畜产品。
他没有与清河沿岸7个村庄签订合同，因为抽取的果蔬等样品经过检测，质量不合格，达不到国家食品安全卫生标准要求。
看到别的村庄成立农业合作社，不仅卖出应季果蔬等农畜产品，并且开始建设塑料薄膜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走上致富道路，这7个村的村民愤怒了。
他们非常清楚，由于造纸厂污染了清河，造成村里种植的农产品质量不合格，不仅使应季果蔬卖不出去，并且他们自己吃有毒有害农产品，身体健康受到严重影响。
他们联合起来，聚集村民围堵造纸厂，在厂门口掘了一条深沟。
厂长迟乾坤派工人出来，意图驱散村民，把大沟填上，结果被村民们赶回厂内。
村民们有高人指点，采取系列动作，紧接着每村派出十人，组团到清河镇政府上访。
党政办公室主任刘维旭见机很快，把上访村民请到大会议室坐下等待，急忙向邹积金汇报，称村民们要求党委书记出面，解决造纸厂污染问题。
邹积金在窗上看到村民们进入机关大院，心里感到不安，听完刘维旭汇报后，抓起电话，打到造纸厂办会室，气急败坏地说道：
“王会军，镇党委派你主抓造纸厂污染整治，你都怎么干的？到现在还没有整治好。
村民们到镇机关上访，你赶快回来，给村民一个答复，把他们安抚走。”
王会军苦笑道：“书记，我没法回去，村民包围了造纸厂，还在厂门口掘了一条大沟，汽车根本就过不去。”
“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你还摆什么臭架子？不能坐汽车，还不能走吗？”邹积金生气地骂道。
“好的，书记，我马上走回镇机关。”王会军急忙答道。
邹积金放下电话，倒吸一口凉气，很显然，村民们双管齐下，镇政府不解决问题，决不罢休！
他点起一支烟，思考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形，联想到李远方在党委会上的发言，便猜疑起来。
“难道是李远方背后操纵，指使村民来闹事？真是这样的话，他发动群众的能力也太强了！”
“他今天上班就下村了，很可能知道村民要上访，故意避开，令我难堪？
“他这是在逼宫！目的不仅仅为了关停造纸厂，实际上是要抢班夺权！”
……
邹积金骂了一句难听的话，掐灭烟头，给董清萍打电话，吩咐道：
“董书记，村民来上访，你到大会议室去做做思想工作。”
他放下电话，对刘维旭说道：“你也到大会议室，防止村民有过激行为。”
当刘维旭走进会议室时，发现情况变得相当不妙。
一个村民对镇政府干部畏惧，当人数多了，他们胆子就变大。
特别是看到董清萍长得漂亮，许多村民色迷迷地瞄上，言语变得不干不净。
有人还故意靠上前，想趁机揩油。
刘维旭急忙分开村民，站在董清萍身旁，村民们方才有所收敛。
尽管董清萍伶牙俐齿，可是架不住村民人数多，你一言，我一语，她说一句话，有很多话接上来，不多时就感到头昏脑胀。
“清河被造纸厂污染了，俺们的蔬菜水果卖不出去，镇政府要负责！”
“明明知道造纸厂排污，为什么不关闭造纸厂？”
“以前俺们来上访，镇领导说要治理污染，为什么一直敷衍？”
“俺村很多人生病，还有人得怪病，都是因为造纸厂污染的缘故，镇政府要赔偿损失！”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不解决问题，俺们到县政府上访。”
“副书记说不了算，让党委书记出来，俺们要见他。”
……
董清萍头上出汗了，村民可不听她讲大道理，不拿出实实在在的解决办法，他们不肯罢休。
直到王会军进来，她才得以脱身。
刘维旭也趁机离开，要向邹积金汇报相关情况，只有王会军留在会议室，向上访村民解释。
王会军好不容易才赶回来，没法从造纸厂正门出来，只好从后墙跳下，不小心左裤腿侧面被树枝划破，露出里面红色秋裤。
因为邹积金催得急，他来不及回宿舍换裤子，直接到达会议室。
村民知道他是分管副镇长，负责抓污染治理，迅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污染带来的损失。
他们对女干部还有所忌讳，对王会军可就不管了，紧紧围着他，唾沫星子喷到他的脸上，呼出的臭气令他作呕。
王会军本就因为步行回来恼火，忍无可忍，吼道：“够了！你们如此吵闹，怎么能够解决问题？”
“你他妈的书都念到驴肚子，有什么资格当镇领导？面对你爹娘，你也敢这般驴叫？”
“你从造纸厂拿了好处，就不顾老百姓死活！”
“看他这模样就是个贪官。”
“有奶就是娘，他把造纸厂厂长当亲爹伺候，怎么肯关停呢？”
……
村民们越说越难听，有人手指头都点到他的鼻尖上，还有人如同骂孙子般地骂他。
王会军生气道：“你们有事说事，怎么能骂人？”
“骂你这个贪官还是轻的呢！”人群后边有人喊道。
前面有人看到王会军裤子有个口子，便扯住布条用力一拉，撕开一条大长口，露出半边红秋裤。
“你们要干什么？想在镇机关大院暴力行凶吗？”王会军严厉地说道。
“俺们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啦 ！”
“哈！你给俺们扣的帽子挺大的。”
“他就是个贪官，向着造纸厂说话。”
“打贪官啊！”
……
村民们嘴里喊得响，下手却有分寸，不打他的脸，动作以推搡为主，有个村民偷偷向他屁股踢一脚。
王会军根本就不敢还手，担心村民趁机放赖，他的副镇长可就当不成了。
“谁刚才打我？我要让派出所警察来抓人！”
他的话激怒了村民，招致雨点般地拳头。
他本能地抱着头，胳膊上照样挨了数拳，并且力度明显加大。
“我留在会议室会被村民打死！”
他脑中这个念头一闪，迅速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冲刺般向会议室外面跑去。
“贪官要跑了，快追！”村民们随后追赶。
在镇机关大院，出现滑稽一幕，王会军在前面没命似地逃跑，红秋裤快速摆动，就像是腰间别着一面红旗。
一群村民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大声吆喝，如同赶兔子一般。
许多机关干部发现了，奔走相告，伸长脖子从窗户上看热闹。
特别是一些机关老板凳，对镇领导有很大意见，看见王会军出丑，感觉比吃了蜜还甜，眉飞色舞地点评。
“哈！哈！镇领导成了过街老鼠。”
“真是天大的笑话，副镇长被群众追着打。”
“干群关系搞得如此紧张，还他妈的整天喊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看这模样，就像是偷了老百姓的东西。”
“偷东西不至于这样，该是偷了人家老婆吧！”
“嗯！有很大的可能，红秋裤都露出来了。”
“哼！德不配位。”
……
邹积金坐在办公室，正在听刘维旭汇报安抚村民情况，骤然听到喊叫声和跑步声，转头向窗外看去。
只见王会军一闪而过，红色秋裤特别醒目，身后跟着散乱奔跑的村民。
“王会军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他去做群众思想工作，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邹积金大吃一惊，急忙对刘维旭吩咐道：
“你再找董书记，还有孟书记，一起去安抚好村民，千万别在镇机关大院整出事！”
待刘维旭走后，他还是不放心，打电话给镇公安派出所所长罗建盛，请他派民警来维持秩序，紧接着给7个村党支部书记打电话，让他们到镇机关领回村民。
他刚放下电话，王昌建急匆匆地走进来，递上一张信纸，紧张地说道：
“邹书记，十名镇人大代表联名提出议案，声称镇造纸厂严重污染清河环境，要求立即关停。
按照地方人大组织法相关规定，镇人大代表有权利提出建议、批评和意见，镇人大和镇政府必须研究处理，并及时答复。”
邹积金接过信纸，看了提案内容和镇人大代表签名，还有鲜红的手印，顿时感到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