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捂着正剧痛的手肘,怨恨地瞪了朱秀琴一眼,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
几个来者不善的男子猛地靠拢过来,朱秀琴眼见情势不妙,赶紧护住背包,挤进了人群中。
朱秀琴的遭遇并非孤例,自从难民潮中失散后,每个人都或轻或重地受到了他人的注意。
特别是推着个粮车的孙婉一行人,更是最先遭了殃。
苏容泽飞起一脚,打断了一只企图靠近的手,手中利刃不停挥舞,恐吓着围拢的难民。
孙婉则眼疾手快,将粮车上面的粮食替换成了稻草。
可惜,另两辆粮车离得远,一时半会帮不上忙。
潞城外已是一片混乱之时,城门方向却传来阵阵惊恐的呼救。
“救命啊——”
“出事了!城里出大事了!”
那痛彻心扉的哭喊让人心惊胆战,随着在城门处不断倒下的身影和四溅的鲜血,一幕惨剧清晰呈现眼前。
成千上百的士兵骑着马,挥舞大刀横冲直撞,遇人便砍,血光四溅,惨烈无比。
不论是平民还是城门守卫,都难逃厄运,尸体都被马蹄给践踏得面目全非。
整个潞城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无人能够幸免,无论是男女老少,不是被马蹄踏过失去生命,就是被寒光闪闪的大刀夺去了头颅。
短暂的静寂过后,四周爆发出了恐惧的尖叫,人们争先恐后地想逃离这座城。
但为时已晚。
战马如风,叛军将领在眨眼之间便能进出城门,大肆屠杀无辜。
孙婉猛然高呼:“别跑了!快趴下!”
得益于严森樾的预警,他们这些大榕村的村民位于难民外围,孙婉更发现,士兵们专挑逃跑喊叫的人下手。
闻声之下,尽管心有畏惧,人们还是本能地遵从了指令,靠近板车的直接躲在了车底。
很快,一脸狂热,浑身血迹的士兵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嗯?”
领头的骑着马饶有兴致地绕了众人一圈,突然举刀刺入张大牛肩头,鲜血即刻喷涌而出。
“这几个小老百姓倒是机灵。”
众人趴在了地上,颤抖不止,连抬头都不敢。
“车上装的是啥?”眼看着那人要刺破车上面的袋子,为了掩盖真相,孙婉硬着头皮喊道:
“军爷,全是粮食,都是咱们村子特地孝敬您的!”
闻言,那人一愣,旋即大笑:“好!好!算你这婆娘会说话!”
众人心中稍宽,可下一刻,那人面色骤变,抽出了鞭子狠狠抽在周的蓉脸上:“谁让你多嘴的!”
“老子看不出那是粮食吗!”
“他娘的,这年头,普通人如今连饭都吃不饱,你们这些贱民却有那么多的粮食,肯定有猫腻!”
他揪起孙婉,旁边的苏容泽下意识欲起身反抗,却被一旁的小兵一刀架住:“别动!”
苏容泽心神巨震,拼力一闪,刀锋堪堪擦过肋侧,未伤及要害。
孙婉望着儿子,剧烈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苏容泽听懂了孙婉的暗示,拳头紧握,几乎能捏出血来。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松,身躯软塌塌地趴在了地面上,头深深地埋进土里。
孙婉跟大榕村的村民们这才稍稍安心。
孙婉勉强挤出笑容:“长官,我们真的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这些粮食不是咱们的,是县老爷的呀!”
“县老爷带着家人跑了,却让我们替他运这批粮食。好不容易才到了潞城,正想喘口气,没想到就遇上了您。”
孙婉神色一变,急切说道:“那贪官县老爷,让我们来送粮食,却不允许我们吃一粒米,还卷走了好几千两的银子。与其让那贪官得利,不如献给长官您呢!”
首领听罢,脸色缓和许多。
他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盯着孙婉道:“你这婆娘倒是机灵。”
孙婉赔着笑,点头哈腰地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裹:“这里有些糙粮,是我们留着自己吃的,若不嫌弃,也请长官收下吧。”
首领松手,孙婉跌回地面,重重一震,喉咙里泛起一股难受的滋味。
她强忍着不适,不再抬头,卑微地伏在地上。
首领则是不耐烦地扯开包裹,下一瞬,掺杂着干草屑和树皮的糙米撒了一地。
“咳咳咳!妈的,这是啥玩意儿!”
灰尘扑面,首领猛咳几声,恼怒地往旁边挥了一鞭。
这一鞭却不巧落在了苏桂英身上。
她没防备,惊叫出声:“啊!”
一听那清脆且稚嫩的女声,孙婉心知不妙,坏事了!
果然,所有的士兵的视线瞬间聚焦在苏桂英身上。
首领咦了一声,来了兴趣,随即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拎起苏桂英:“这儿还有个小丫头?”
苏桂英抬头,撞上首领满是杀气的脸,又嗅到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以及近旁血迹斑斑的大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放我走!放我走!”
苏桂英拼命挣扎,手不经意间划破了那位首领的脸。
“妈的,敢动老子!”
首领暴怒,手掌狂风暴雨般朝苏桂英脸上扇去,连续不断地打了二三十下。
苏桂英的哭喊由尖锐转为嘶哑,最终悄无声息。
孙婉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首领发泄完毕,狠狠将苏桂英摔在地上。
“砰!”
尘土飞扬,细小的颗粒沾染在苏桂英肿胀淤青的脸上,那张本该娇嫩如花的脸庞此刻扭曲得恐怖。
所有人紧贴地面,而手心却不由自主地握紧,眼中满是刻骨的仇恨。
孙婉眼睛充血,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昏死过去的女儿。
首领发泄一番后,似乎心情好了许多,见这帮人规规矩矩地趴着,语气略显轻松地说:
“算你们这帮贱民识相,今天老子饶你们一命。”
“把这些人都绑了,送到战场前线去!”
命令一下,几十名士兵如饿狼般扑过来,用刀指着众人,驱赶他们向潞城深处走去。
孙婉不敢耽误,瞅准时机抱起苏桂英,张大牛则搀扶着虚弱的苏容泽,摇摇晃晃跟上了队伍。
押送的小兵见状,眉头微皱,却没有多言。
一地的包袱和粮车,全被剩下的士卒接手管理了。
人人面带泪痕,眼中满是绝望,如同被驱逐的牲口,被迫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