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森林的寂静被打破。
    极西据点里一片狼藉，存活的繁虚弟子不到一半，这一半人里又分出大半带着两个剑灵到周围搜寻，留一个剑灵和几个繁虚弟子在据点里镇守。
    繁虚弟子们一圈一圈排查，几乎要把地皮翻过来，一寸寸往远处搜去。
    而藤蔓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了大半个山头之外。
    一个被灌木和藤蔓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岩洞里，阿尔娜和夏芙倒在地上，藤蔓从她俩身上退下去，一只散发着微光的蝴蝶落在旁边的石头上，恢复成洛伊的身影。
    阿尔娜伏在地上喘息，沾了血的银色长发披散在后背，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艰难地爬起来，来不及和洛伊道谢，便发现旁边的夏芙气若游丝，胸口流淌出的血已经在地上汇成一汪血泊。
    “夏芙姐姐……夏芙姐姐……”
    阿尔娜把夏芙抱在怀里，慌忙给她灌魔药。
    但是没有用，夏芙胸口上的伤口残留着剑气，无法愈合，无法止血。
    “算了，阿尔娜……”夏芙轻轻握住阿尔娜的手腕，气息奄奄，“别浪费药了……”
    阿尔娜停下动作，哭得浑身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夏芙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呕出一大口血，气息越发微弱，“我好恨啊，阿尔娜……我的村子没有了，大家都被那些人杀了……我都没有……没有给大家报仇……我好恨啊……”
    “夏芙姐姐……呜呜呜呜——”
    “杀了他们……我要……杀……”夏芙的呼吸陡然变急促，“快跑……阿尔娜……”
    夏芙眼里的光芒消失，抓着阿尔娜的手滑落下来，胸口再也没有起伏。
    “夏芙姐姐……啊！！啊！——”
    阿尔娜抱着夏芙的尸体，绝望恸哭，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唯恐暴露位置，引来追兵。
    洛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静静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一只蝴蝶从外头飞进来，停落在他手上，化作光点消失。
    洛伊闭上眼睛读取蝴蝶带回来的信息，片刻后睁开眼，看向阿尔娜，语气僵硬地低声道：“赛恩他被抓进了高塔，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赛恩不会有事，最差也不过是提前出考场。阿尔娜，这里是考场，赛恩不会死。”
    “可是，夏芙姐姐死了，”阿尔娜紧紧抱着夏芙，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地流，“五哥死了，村长死了，好多好多人死了……他们不应该死的，是我引来了繁虚，是我害死了他们……而我救不了他们，我什么都做不到……呜呜呜……”
    “害死他们的是方寰，不是你。”洛伊道，“我一路赶过来，看到被繁虚毁掉的村庄，不止一个。罪魁祸首是方寰，阿尔娜。”
    洛伊离开混沌灵地后，降落点在极西和中原之间，恰好落在其中一个高塔附近。
    他看不出来那座高塔有什么用，又想到阿尔娜和赛恩的村子在极西，猜测他俩应该会回极西看看村子情况，便干脆也过来看看。
    结果刚到边陲便听到了赛恩的龙啸。
    他加快速度紧赶慢赶，最后也只来得及捞出阿尔娜和夏芙。
    洛伊半垂着头，微微打卷的奶金色发丝垂落下来遮挡住眼睛，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他忽然明白考场为什么要把那些记忆塞进他们脑子里了。
    有了记忆的他们便有了多余的感情，成为了考场的一部分，不再是局外人。
    考场的刀，会切切实实地砍在他们身上。
    洛伊忽然有些庆幸星垂野不在局中，虽然这会让星垂野考生的得分途径比其他考生少，但至少不用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
    洛伊不会安慰人，看着哭得快昏过去的阿尔娜，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在岩洞里，操控草木把岩洞遮挡得更严实。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娜的哭声慢慢消失，抬起头来，红肿的双眼满是泪水，但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颤抖的手缓缓合上夏芙的双眼。
    “我要进极西魔域。”
    洛伊转头看向阿尔娜，明白她的打算，“我和你一起去。星垂野不能掺和进来，我要从其他渠道刷分。”
    阿尔娜抿着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洛伊嗯了一声，手指一动，一根花藤爬进来把夏芙一圈一圈卷起来，缠成一个花藤棺椁，带着夏芙沉入地里。
    阿尔娜静静看着夏芙被掩埋，扶着岩洞璧爬起身来，喝了一瓶魔药，走出岩洞，和洛伊一起往极西魔域的方向走去。
    搜寻无果的繁虚弟子也回了据点，清点伤亡损失，准备给宫主汇报。
    据点负责人看着好不容易才扑灭的火，又转身看看高塔，心里捏了一把汗。
    他们这次损失不小，而且还没抓到主要目标……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抓到了那头魔兽。
    应该……不会被宫主降罪吧……
    虽然心里惴惴不安，但他还是没有犹豫，整理好信息后便传信给了远在中原的方寰。
    挂着繁虚玉令的苍鹰掠过云端。
    自从混沌灵地被提前破开，繁虚宫便放出了驯养已久的灵鹰，在各个路段来回巡视，搜查所有可疑踪迹。
    九巍山、归陵、飞绛山庄等一些势力的领地他们没法儿插手，便在每一条通往这些领地的道路上设下据点。
    整个大陆几乎随处可见繁虚灵鹰。
    夜色里，一只黑漆漆、蓬松松的猫沿着溪流溜达。
    一只灵鹰俯冲下来，在猫头顶上盘旋着，没感应到有活人修士的气息，又见猫的颜色对不上，便转头掠上高空，没再关注。
    从头黑到尾的猫猫仰头瞅了一眼灵鹰，继续垂着尾巴小跑。
    这一路走来，温绒已经被几十个灵鹰盯过了。
    好在他的毛毛用特殊染料染黑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毛色，连爪垫都一起染了，就算他师父站到他面前，估计都认不出来。
    而司律也算到繁虚宫会用特殊手段监测，于是和甄可爱一起神魂出窍，魂魄藏在温绒脖子上的玉铃铛里，身躯则被温绒放在考场给的乾坤袋里。
    ——玉铃铛和乾坤袋都不能放活物，他俩只能分开打包。
    直到现在，温绒还是觉得，把自己躯壳塞进乾坤袋里很他喵离谱。
    更离谱的是居然还真放进去了。
    靠着这个离谱的办法，温绒顺利地躲开了繁虚宫的搜捕，在繁虚弟子和灵鹰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赶路。
    再绕过一座城，他就能进入飞绛山庄的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