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辉擦了擦泪痕，可大古却依旧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无尽的哀伤。
    “自杀，你能听出来的，大古。那时候，我毫无留念，对自己的死活不再看重，那么自然而然地，死亡就像是解脱，无限的深度睡眠。”
    夜辉给自己的饮料杯倒满，畅饮了一大口后，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这并是你想要的答案，大古。
    我无惧死亡，是因为没有在乎的东西，我只想做点事情，让这个早该死去的身体能有几分价值。
    死亡，这对于别人来说是人生终点，对我来说应该算是起点，最多，令人印象深刻。”
    夜辉伸手捏了捏饮料瓶，还剩一点。索性全部倒进大古那也同样见底的杯子。
    “没关系的，我……”
    “那你想重新倒给我么。”
    “谢谢。”
    饮料已经空了，夜辉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免费的水，给自己砸吧一口后，说道：“其实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我吧，大古。你在害怕，害怕自己某一天，战死在战场上，和自己在意的人永别。”
    听到夜辉戳穿自己的担忧，大古看向窗外，那些来往的人群，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
    “夜辉君，你……”
    “我的答案已经给你了。但是大古，死亡不是一个答案就能避免的东西，你身为胜利队的人，理应是最接近死亡的职业，你的答案其实早该有了。”
    “抱歉，在怪兽出现之前，我的工作并不算多么危险，哪怕是最危险的一次，救下泽井总监那天也有阳仪前辈在看着。”
    大古叹了口气，说道。
    “大古，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的害怕又不可耻。”
    夜辉微微皱着眉头，虽然大古展现出对死亡的恐惧，但这是极为正常的。
    “大古，我们每个人的终点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想提前到站，那就在椅子上坐稳吧。如果有人要被坏蛋丢下车，那就把坏蛋先丢下去。
    不过，我或许会选择站着走到终点。”
    看到大古思考的样子，夜辉也是松了口气，准备起身告别，毕竟大古只是缺了觉悟，只要一次合适的机会，就会抹除对死亡的惧怕，就和曾经的他一样，在挚友惨死于车轮之中后，他便有了面对死亡的觉悟。
    “夜辉君。”
    就在夜辉准备离开的时候，大古忽然出声说道。
    “能给我具体讲讲，你的过去吗？”
    “你确定么，”夜辉竟是有些纠结，“这只是一个疯子的故事罢了，但如果你想要听，我可以讲。”
    大古点了点头：“但夜辉君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离开。”
    夜辉摆了摆手，示意大古无需去在意，但既然是要讲故事，夜辉只好招呼老板再来一大瓶饮料了，不过钱包再度瘪了几分之后，终于是让夜辉感觉到了几分害怕。
    “看来得节省开支了啊。”
    在大古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夜辉像是肚子根本没喂饱一样，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饮料，随后开始娓娓道来。
    “但说实话，我也是从我妈妈那的日记本看到的，但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
    夜辉语速极快，同时尽量减少了自己的代入，毕竟是自己的过去，想要一时半会讲完可不容易。
    “我的父母是在白房子里面认识的，我妈妈从小就被里面的阿嬷收养，之后就一直在那里长大。
    我有个叔叔，叫夜墨岚，他年轻的时候就不务正业，喜欢来这种地方，自然也认识了我的妈妈。
    我爸爸的话，我妈在日记本以及平时里告诉我是个虽然不善言辞但非常沉稳聪慧的男人，也是在我妈成年的那天，夜墨岚带着我爸过来求婚……
    对，夜墨岚很早就看上我妈了，但那时候他应该还是个人，没有被自己欲望掌控。不过不管怎么说，本来我爸只是被自己的弟弟拖过来见证的，但我妈第一眼看上了我爸，总之，我爸被我妈下了药，两人之间便有了联系。
    夜墨岚本来是在和阿嬷商量中的，但我爸在知道我妈夜墨岚说的那个女孩之后，立刻就带着我妈跑了。
    我仔细说说夜墨岚这个人吧。他是个很恐怖的男人，他虽然爱上了我的妈妈，但几年后动手的时候也并未留情，我于小学开学的那晚失去了自己母亲。
    更在几年前我出生的时候，他找上了我家，最后我爸死了，他放走了我和我妈妈。
    自从我妈妈死后，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首先就是收养了我，我无法拒绝，甚至都无法起诉他故意杀人。
    年仅七岁的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他的力量，他的手腕，即使是现在，我也难以想象，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厉害。阴仪也不肯告诉我，说我现在知道也没啥用。
    他掌管着一整座城市，真正意义上，完全的掌控。
    我的生活因此变得寸步难行，几乎每个人都认识我，每个人都拒绝我，一家店可以理所应当地驱赶我，一家食品店可以在看到我之后合理地抬高数倍的价钱，举报，反馈，没有任何用处，我只能生活在一座小房子里，每天的摄入少之又少，而他给我派发的物资也仅仅就是泡面之类的东西。
    每当我饿晕过去，或者因为什么疾病无法抗住的时候，那些藏在暗处的小卒子就会蹦出来，把我带到医院里救治。
    当然，我能看得出来，每一次的救治都是花了大价钱的。我有时候在看学校图书角杂志的时候，就能在其中的几页名人里找到救治我的医生。
    反正我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最舒服的日子永远只有在倒下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会有好几天可以在医院休息，吃有营养的东西。可很快，我就会被丢回那个小房子里，继续忍受生理和精神上的痛苦。
    其实我是很早就想过自杀了，那样的日子根本无法承受，生命一直处于死亡的边缘，每当就要踏入的时候就会被他一把拉回来，然后再放回边缘。我，我那时候，如果不是脑子里一直在回想我妈妈对我的期望，我绝对无法坚持到十七岁的。
    反抗是无效的，我的身体状况都成那样了，打得过谁呢？
    到了高中之后，我遇到了我挚友。”
    夜辉给自己的杯子倒满，正想给大古续上的时候，发现对方的饮料丝毫没动过。
    “不喝点？”“我已经喝饱了。”“额……”
    “他是外地刚搬来的，或许他父母已经知道要如何对待我了，但可能是觉得这么大个城市还真不一定能碰上，所以就没和他说，这也导致他是整个学校里唯一一个对我好的。
    我学习很差，差到离谱，但每天上学也是必要的，需要每天接受各种各样之人的虐待，这只是夜墨岚攻打我心理防线的基础操作罢了，至于高端点的操作，嗯……大概就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实验了，好在我意志力不错，以及夜墨岚准备的救援也都很到位，总能给我拉回一条命。
    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也正巧是他转学来的第一天，我在走廊上被人摁在地上打，他刚好路过，所以路见不平把我救了下来。
    那时候啊，他就跟奥特曼一样，在无尽的黑暗中伸来了充满光明的手。
    之后的日子里，虽然依旧过得很苦，但有他在，我就有继续活下去的信心。
    他看我瘦得跟骨头架子一样，就带我去吃拉面，是同样刚搬过来的外地人，老板脸盲，我和他去了好几个月老板才能在看到我们的时候认出来。
    那时候真好啊，他帮我出头，保护我，教我功课，经常请我吃拉面，嗯，当然，店老板的拉面……跟咱们现在吃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这里的好咸。
    但之后在一次去面店的路上，夜墨岚的人驾着卡车把他撞死了……”
    夜辉语气忽然变得哀伤起来了，大古能明显地看到，压垮夜辉活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这位挚友。
    “那时的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会让所有靠近我的人死去，就像一个黑洞一样，没有人能逃掉。
    所以，我选择了死亡。”
    夜辉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不过既然来到了你们的这个世界，我自然也会努力继续活下去的。”
    就像经历了一场风暴的蝴蝶，侥幸活命，但哪怕周围早已物是人非，可生活总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