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沐斯说完之后，整个暖阁都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龙沐斯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心中有着些许的愧疚。
他这样的话，属实是说的太过于刺耳了，他都能想象到稍后等人反应过来，自己又要面对怎样的歇斯底里的疯子。
但是这一次龙沐斯预估错了，只见徐天泽一脸平静的接受着他的斥责，沉默之后淡然的回应：“确实，阿疆真正的死是因为我，若不是我，阿疆仍旧是那个上京城里最富贵的二皇子。”
“肆意潇洒，有着世家勋贵的恭维、淑妃的疼爱、世家之女的爱慕。”
“阿泽，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徐天泽如此反常的样子，反倒是让徐天泽有些慌乱。
徐天泽摇了摇头，心绪从未有过的平静，因为龙沐斯说的全是对的。
他一直都知道阿疆到底是因为谁才会变得连接触阳光都是一种奢望，也知道最后的最后，阿疆的自尽到底是为了什么。
“龙沐疆这样本该活在光鲜里面的人，最后是因为我才跌落到尘埃里，这是我不能忘，也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事情。”徐天泽平静的诉说着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从来没有什么爱是无私的，也没有谁为了谁应该献身，到最后放弃生命，可是龙沐疆这么做了，所以徐天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欠了他的。
龙沐斯颓然，见到徐天泽已经不想跟他再多说什么，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
“阿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愿意为你放弃所有，你会像如此铭记他这般，记得我吗？”
“不会，我只会嫌弃你的愚蠢。”
“呵，是吗？”龙沐斯自嘲的笑了笑。
倒也是，他终究是比不上二皇兄的，也不会像二皇兄那样抛弃所有，放弃自己的生命。
“东西既然送出去，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若是不愿······毁了便是。”
说完，龙沐斯就踏出了暖阁，就好像这暖阁的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而他有的只是那一片萧瑟。
徐天泽看着自己小桌子下的盒子，眼中的光不断亮起又幻灭，没想到这么久了，他竟然只是看一眼便认出来了。
相反倒是他这个冷心肠的人，要打开才能确认里面的物件是什么。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银针，像我这样的负心人，恐怕最后也不过是万箭穿心的下场吧~”徐天泽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将这个盒子再次收起来。
宝物不多，但是每一件都有着足够的意义存在。
三日后，舟山城东城门口。
“阿泽当真不去？”龙沐斯一身铠甲，衬的整个人英武不凡。
本来龙沐斯以为几天前的那场谈话，最起码接下来徐天泽要半个月有余的时间不会再搭理自己。
没想到今日出城验兵，徐天泽竟然相送到了城门口，这让他颇为的欣喜。
“自是不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便是。”徐天泽安静的站在那里，身上披着暗紫色的斗篷。
明明一身紫金之色，看起来要显得贵气逼人，偏偏让徐天泽穿起来，带着一丝淡然还有一丝不符合的沧桑。
“那便在这舟山城等本王归来吧。”龙沐斯想要抬手给徐天泽拢拢斗篷，但是接触到徐天泽淡漠的眼神，他的手又放了下去。
“出发。”
徐天泽就这么平静的看着龙沐斯上马转身，带着那些军营里的汉子渐行渐远，直到这城门口再次恢复如常。
江题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他准备开口央求徐天泽回去，但是还没开口就被一旁的希辰拉住。
他扭头看向希辰，只见希辰冲他摇头，他又看了看还在原地矗立的徐天泽，然后冲着希辰点了点头。
“公子，天凉了，咱们回吧。”银柳举着竹伞撑在徐天泽的头顶，为他遮去飘落的寒雪。
江题见状用眼神示意希辰：不是说不过去吗？她怎么过去了？
希辰翻了个白眼：她来多久？你来多久？心里没点数？
江题见状，怒了一下，又泄了，希辰都不敢凑上去，他凑上去铁定更惨，于是怂怂的江题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蝶斋应该上新糕点了吧？”徐天泽没有收回目光，仍旧在眺望着远方。
“昨日，舟山城的蝶斋掌柜已经送来了些新糕点，想来现在回去刚刚好。”银柳脸上带着笑，丝毫没有因为徐天泽身上的冷气而有所改变。
徐天泽点点头，看着漫天的飞雪，想了想还是转身向着城里面走去。
那年冬日彻底没有了味觉的时候，蝶斋正是上新的时间，当时他还笑着说以后到初雪纷飞的时候，就让他来替自己尝尝上新糕点的味道。
如今倒是没有想到，如今还是要他自己来品尝新糕点的滋味，只是为什么还没有吃到糕点，嘴里就先有了苦涩的味道了呢。
“公子。”
徐天泽还在神游，感觉忽然腿上变重，这一低头才发现是个白面团子。
“公子，阿笙想吃糖葫芦。”雪笙仰着头，满眼星光的看向徐天泽。
徐天泽这才感觉到周遭闹市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前面卖糖葫芦的那个则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这边。
“阿笙，不要胡闹。”银柳脸色有些不好看，伸手就要将雪笙拉起来。
再怎么说，阿笙也是奴仆之子，能得几分公子的欢喜，已是幸事，怎可这般无礼。
再者，不过是糖葫芦而已，若是这臭小子想吃，自己还不会给他买？非要因为这样的小事情打扰到公子头上？
这么想着，银柳越发的有些恨铁不成钢，甚至想好回去之后怎么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了。
雪笙感受到自己母亲的目光，小身子一哆嗦，抱着徐天泽的腿，更不敢撒手了。
“阿笙是不是又胖了啊？”徐天泽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将雪笙抱起来。
这对母子俩的小动作，他自是看的清楚，但是他也没有干预，父母教育子女，最忌讳别人在一旁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
更何况，他也相信以银柳和雪卫的品行，教育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