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离两人有些远，燕窝铲多了就收些进空间。
    好些燕窝年头有点久了，不能浪费，挑挑拣拣还是有好的。
    尽量多铲些，到下一次来收燕窝就没这么麻烦，起码能铲到的都是新鲜货。
    一斤燕窝大概有一百盏，他估算了一下，就算十米以上岩壁上的燕窝不铲，至少也有三四百斤。
    还有另一个山洞的燕窝，加起来应该不会少于一千斤。
    叫阿光的渔民很快找了十几人来，有男有女，还带了楼梯。
    “公子，阿正和大江带人去了另一个山洞。”阿光说。
    “辛苦了，不论采了多少，我都要。”
    周诚从一个麻袋里将工具递给他让他分下去。
    众人都干惯了活儿，手脚很是麻利，按件计酬让他们动作飞快。
    两口子的，就是女人拿着麻袋贴着岩壁接着，男人用铲子一路往上铲，燕窝就刷刷刷地掉到麻袋里。
    效率奇高。
    充分诠释了什么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真谛。
    转瞬就空了一片。
    周诚看的眼花缭乱，这是在采珍贵的燕窝？
    瞧着更像是在铲草。
    “公子，这铲子可真好使。”阿光见周诚盯着他们看，嘿嘿笑道。
    周诚在荆州采燕窝，青州的虫草也进入了挖掘旺季。
    除了种粮食，养牲畜和酿酒外，今年采集药材也是吕家一大收入。
    吕顺不但又买了些奴仆，还发动周边的牧民们采药。
    虫草不论大小都要，只是分了三个档次，按虫草的大小来核算价格。
    除了虫草外，青州特有的药材周诚也都要。
    价格收的不算高，但因为量大，牧民们也能挣到钱。
    等虫草挖掘季节过了，就连同其他药材一同送到京都去。
    “虽说是亲戚，毕竟是做买卖，要想长久的做下去质量不能差，四海，这事就交给你，务必要办好。”吕顺严肃叮嘱。
    药材采了之后有些要将根部上的泥洗净切片晒干，有些则直接晒干就行，
    目前来说，药材比酒坊更挣钱，吕四海是嫡子，吕家的家业日后要交到他手里。
    酒坊就归吕四海的二弟管。
    吕峰只是庶子，在高原牧民的传统里，庶子的作用就是帮嫡子让家族更加壮大。
    等到兄弟们都成了爷爷辈的时候再分家，也能多分些家产。
    吕顺是个传统的男人，即便家中最赚钱的行当都是仰仗吕峰一母同胞的姐姐，他虽不会亏待吕峰，但从未考虑过将这些挣钱的行当留给吕峰。
    吕四海应道：“我记下了，爹。”
    吕顺拍拍他的肩：“好好干。”
    卓雅以前忧虑自己的命运、儿子的前程，如今这种忧虑完全消失。
    谁让她生了个好女儿。
    当家主母白玛不再视她为眼中钉，吕家众人对她多了份敬意。
    她只要安安心心的将吕峰养育成人，他们母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明德帝被黎夫人下了药，又受到致命打击，元气衰竭，已是绝脉，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宫中太医束手无策。
    现下也只是熬日子。
    皇子皇孙一个不剩，不立卢清婉为储君就只能从卢家旁支挑选，要么就是将皇位还给杜武。
    无论是将皇位还给杜武，还是过继卢家旁支的庸才继承大统，他都不愿意。
    明德帝没有选择，在清醒的时候下诏封卢清婉为太女，并由卢清婉监国，代理朝政。
    监国第一日，朝中有官员强烈反对，彭敬一党则坚决拥护卢清婉。
    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夏韫反应最为激烈，甚至不惜撞柱，以死明鉴。
    被人眼疾手快拉住，这才避免了血溅三尺。
    夏韫是前朝老丞，因人正直毫不徇私而被明德帝重用，但太过正直的人往往不懂变通。
    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男为天女为地，女子应该以夫为天，就该在后宅相夫教子。
    卢清婉不过是名女子，前朝皇帝封她为女将军，让她带兵打仗已是逾越，如今成为天下的主宰，岂不是天罡倒转。
    即便从旁支过继一个男丁，也比卢清婉继位强。
    卢清婉端坐高位，视线淡淡扫过夏韫，缓缓开口：“夏御史以为，谁有资格坐到这个位置，你吗？”
    夏韫喘着粗气，被卢清婉直白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嘴张张合合，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卢清婉语气平静：“夏御史年事已高，难以胜任御史一职，赐良田千亩，归乡养老。
    当然，夏御史还有第二个选择......”
    卢清婉冲殿内的柱子微微抬了抬下巴：“本宫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人拦着你去见祖先。
    夏御史去了之后，你的家眷本宫定会好生安置。”
    说到“定”字，发音稍稍重了一分。
    语气中的威胁意味溢于言表。
    方才与夏韫持反对意见的一众官员，默默垂下眼帘。
    这位可是在战场上拼杀了近十年且从未吃过败仗的将军，智慧与武力并存。
    与她作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三公中除了御史外，大权在握的丞相和太尉都拥护她。
    反对她的人反倒像是跳梁小丑。
    众人心中立马有了取舍。
    彭敬心中好笑。
    不愧是父女，说话的方式一模一样。
    夏御史败下阵来，官职也没了。
    其他持反对言论的官员，牢牢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触这位当年大杀四方的女将军的霉头。
    武将大多不喜欢像文官一样兜圈子，直截了当，同样的话不会与人说第二遍，下一次便是直接开刀。
    卢清婉下朝后去看望明德帝。
    明德帝眼窝深陷，面如金纸。
    已经两日粒米未进，全靠一点点参汤续命，
    “父皇今日情况如何？”
    太医惶恐地回道：“殿下，陛下情况不妙，恐就只有这一两日了。”
    卢清婉抬了抬手，小太监立即将所有人都清退出去。
    卢清婉在榻前坐下。
    曾在她心目中犹如一座大山的人，陡然间轰然倒地，即将土崩瓦解。
    那年父亲得了痨病，她很慌，不想让父亲死，四处寻医问药。
    这一次，她的父亲是真要死了，她的心倒是变硬了，没有丁点伤感。
    不知坐了多久，明德帝睁开眼睛看着她清冷的眼睛，突然笑了下：“来了，今日没有人为难你吧？”
    卢清婉眸中透着关心，轻轻压了压手边的锦被：“没有，父皇您安心养病，朝堂上的事女儿会想妥善解决。”
    明德帝只轻轻点了下头：“那就好，你一向稳重，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必然会比父皇做的好。
    江山交给你，父皇就放心了。”
    有儿子孙子，江山绝对不会给女儿，一切都是天意。
    他若能早点想开，登基后直接立嫡女为太女，或许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明德帝很后悔。
    “父皇您要不要用膳？”
    明德帝摇头，缓了会儿，将手从锦被里探出来，抓住卢清婉的手艰难地说：“卢家的香火就靠你了，无论如何，这皇位必须由卢家子孙传承下去。”
    “女儿记住了，父皇您放心，女儿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她的儿子姓卢不姓周，这点毋庸置疑。
    “那就好，那就好。黎氏那毒妇处理了吗？”
    “已按父皇的意思办，千刀万剐，留下最后一口气，被饿了三日的白虎所食。”
    卢清婉面不改色地陈述。
    明德帝这一生最痛恨的人便是让他断子绝孙，又给他下药的黎夫人，若非自己动不了，绝对要爬起来亲手一刀一刀剐了黎夫人。
    明德帝无神的眼睛有了丝光亮，疲惫地闭上眼睛。
    “放秀女出宫，朕死后，荣美人和江美人守陵。”
    秀女还都在宫中学习礼仪，皇帝即将宾天，没有王爷皇子，下一任帝王是女帝。
    秀女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历朝历代每位帝王登基时便下令修建陵墓，明德帝也不例外。
    明德帝生性节俭，在边关与将士同吃同住，登基后也是个简朴的皇帝，但他的陵寝规模不比前朝皇帝小。
    明德帝登上宝座不足两年，而陵墓需要十年以上才能完工。
    “守孝三年太长，不利于婚嫁，以日易月，天下臣民守孝二十七日即可，不要影响日常生活。”
    前朝注重孝道，尤其是对要参加科举的学子极为严苛。
    帝王薨逝以及直系长辈去世，必须守孝二十七个月，这期间不能食用荤腥，不能嫁娶，夫妻不能同房。
    最后一点是关起门来的事，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没事。
    对普通老百姓的要求没那么严厉，但婚嫁方面确实是有所限制。
    明德帝不希望刚恢复点生机的大周变得死气沉沉。
    皇帝的要求卢清婉一一应下。
    至于自己的儿子，卢清婉从始至终打定主意不让明德帝知晓。
    从她回到京都第一日，明德帝便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且当初明德帝带来公主府为她看诊太医是明德帝的人。，
    她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生下孩子，明德帝不傻，一旦知晓，必然会联想到两位皇子三位王爷以及皇孙的死与她有关。
    毕竟，黎夫人再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做将所有皇子皇孙都斩杀。
    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她对明德帝的感情已经在明德帝对她的提防，以及皇储争夺中消耗殆尽。
    但到底还是顾念所剩不多的父女情，不想在他生命最后时刻再给他最沉重一击。
    明德帝还想关心卢清婉和另外两个女儿的婚事，实在是体力不济。
    “朕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去忙吧。”
    “是。”
    卢清婉尚未出月子，苏樱担心她的身体。
    姜无为离开前将自己行医多年的心得，疑难病症的医书赠予她，其中就有产后妇人的调理方法。
    与她之前看过的方子有很大的差别。
    苏樱将药制好便请她师父带她进宫探望。
    苏樱的师父是太医院的院首，带弟子入宫不是难事。
    “殿下，这是我配的药，有益于您身体康复。”
    卢清婉气场太过强大，即便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恶意，苏樱还是有些紧张。
    卢清婉看她忐忑不安的神情，勾了勾唇，伸手接过来：“费心了。”
    苏樱紧张的情绪立马缓解，关心地说：“殿下，您要多保重身体，别太劳累，否则很容易得月子病。”
    她见多了乡下女子生产后三五天就下地劳作的，甚至还有产后第二天就开始干活的。
    没好好休养，稍微上点年纪月子病就找来。
    “嗯，本宫知道了。”
    苏樱小声问：“小殿下这几日吃奶好吗？”
    “很好，他在公主府，你可以去看看他。”
    苏樱眼睛一亮：“好，那我一会儿就去。”
    “听闻你几个嫂子开了铺子，生意如何？”
    苏樱听她主动提起陈芸娘几人，心里一紧，在心里打好腹稿，笑着说：“铺子刚开起来，生意马马虎虎。”
    卢清婉挑眉：“放心，本宫不会对她们如何。”
    她是那等争风吃醋的女人？
    笑话。
    一个男人而已。
    被看穿心事，苏樱尬笑了下。
    苏樱刚到长公主府，便听到从皇宫深处传来沉闷的钟声。
    钟声一直响了四十五下。
    刚登基一年半的明德帝驾崩。
    ......
    渔民有钱挣，不分白日黑夜点着火把铲燕窝，饿了吃点干粮，累了休息一会儿又继续开始。
    荆州停留两日，周诚收获超千斤燕窝，几十个渔民共得到一百多两银子。
    桑树枝条有康县令解决，周诚便没多停留，过了江，赶着骡子连夜往回赶。
    快到的时候拿出一头肥猪，两筐洋姜和一些种子放到骡车上。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日，杜武正要带人去寻他。
    杜武等人连忙迎上来：“二弟，路上是否遇到麻烦？”
    周诚笑着摇头：“没有，很顺利，让大哥担心了，我去了趟荆州，找到好些个好东西。”
    杜武最爱听周诚说这句话，忙问：“是什么好东西？”
    “除了一头肥猪，还有些种子。”
    一听有肥猪，众人都激动坏了，不用周诚吩咐，将骡车上的布拉开。
    “嚯，好大的猪，没想到湖州也能养出这么大的猪。”
    众人欣喜感叹，七手八脚的将肥猪搬下来。
    猪毛已经褪干净，内脏也粗略清洗过，只要将猪肉分割开清洗一下，砍砍切切就能下锅。
    杜武拿起一块洋姜说：“这个跟生姜很像。”
    “这叫菊芋，没有生姜的辛辣味，可以炖、炒、凉拌，也能做泡菜，产量不比萝卜低。”
    “这个是眉豆，种几株就能长一大片，一株能摘百余斤豆子。
    这两样是蚕豆和豌豆，即是菜和粮食，蚕豆还能做酱。
    瓜子能榨油也是零嘴。”
    “这是西瓜，是解暑的水果，这个月种到秋季能摘......”
    除此之外还有梨、桃子、杏子、李子、樱桃、车厘子、枣子、枇杷、无花果、杨梅、石榴和柑橘的种子。
    果树除了车厘子、无花果和石榴，其他大周都有。
    周诚将麻袋里的种子掏出来，每样一布袋，多的十斤左右，少的就只有两三斤。
    杜武手指摩挲着各种种子，听着周诚介绍，新奇不已。
    这些东西可比肥猪有价值多了。
    宜早不宜迟，马上安排人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