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王家后人,王离的军阵本事自然是不俗的。
只是因为之前有蒙恬的存在,所以一直不甚受到旁人的关注。
再加上王家前后两代帅才实在是太过耀眼,更是身在如此群星璀璨的年代,自然是非常容易被人忽略其自身能力的。
可这却并不意味着这位武城侯便是靠着先辈的功绩坐吃山空的无能之辈。
恰恰相反,除了大秦四位异姓王之外,能在军阵谋划一事敢说稳胜他的,只怕是寥寥无几。
所以,当扶苏的勉励诏书抵达西北战场上时,一众大秦将军皆是摩拳擦掌准备率军一举攻克希腊边境之时,唯有王离保持了一个统兵主帅应该具备的稳重。
军营大帐内,王离看着眼前的战真沙盘,不禁发出了疑惑:“咱们与匈奴好歹也打了几十年,即便不曾与这呼羯交过手,可毕竟这是连昔日的匈奴骑兵都吃过亏的地方,怎么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还有,根据边辅军的探马和皇城司来报,希腊诸国有一个叫德米特里的国主,此人不是易与之辈,可如今咱们深入呼羯腹地数百里,那希腊国主却连一支援军都不曾派出,如此简单的唇亡齿寒的道理他都不懂,到底是前线军情有误,还是另有所图?”
可虽然王离这般说了,但一众立功心切的将领却依旧是固执的很。
其中尤以昔日蒙恬麾下的一些老将最是激进,“王将军,陛下的旨意可都说了,打下一个小小的呼羯不值一提,他老人家可还在咸阳城里等着咱们打进希腊的战功奏报呢,你如此畏首畏尾,岂不是贻误战机嘛?”
“对啊,王将军,咱们昔日跟着蒙大将军的时候,可没这般多虑过,再者说了,如今唾手可得的不世之功若是这样丢了,莫说底下兵士们不答应,就算是陛下,只怕也是要下旨责罚的,孰轻孰重,王将军可要拎得清啊。”
其余年轻的将军也是有些着急,“如今孔雀国打的如火如荼,军功都快被那些家伙们分完了,咱们再不做点事情,只怕以后这北境军的名头也得被人小觑了。”
“王将军,出兵吧……”
帐内众人虽是苦口婆心,但却是难以打动王离分毫,“我不能用将士的鲜血去换我的平步青云,更不能用我大秦男儿的性命去博那所谓的不世之功,若是陛下事后责怪,当由本将承担一切责任,绝不祸及诸位。”
说着,王离满面肃色的下令道:“传我军令,后军大营驻守哈台山,守住各路关隘,前军各营稳步推进,伺机刺探敌情,本将要知道呼羯与希腊边境的全部军力部署!”
“中军各营兵马原地待命,没有本将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违令者,军法从事!”
眼见王离军令已下,诸将即便多有不情愿,但明着违抗军令的蠢事还是不敢做的,当下也只能拱手应了下来,只是散会以后,诸多埋怨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
“怪不得会给蒙大将军当了几十年的副将却得不到升迁,这般谨小慎微的性子,如何做这十几万大军的主帅?”
“想当年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如今这王家后人怎会这般模样?到手的军功都不要,真是想不通。”
“哼,本将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可不是陪着他来这里小打小闹的,耽误了我杀敌升官,即便是军中禁忌,我也定要上奏参他。”
……
一众将领皆是义愤填膺,也不怪他们会有如此反应,依着当今陛下的准则,想要出人头地、升官发财,除了走太学院的路子出仕为官之外,就只剩下了沙场建功立业这一条路了。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西南孔雀灭亡在即,可那里的战事他们望尘莫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西北战场上,若是真的错过了,再想建功不知还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他们心急倒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众人对王离军令不满之时,没过几日,西北前线又是一条军报传来,瞬间便让众人炸开了锅。
“前军三万兵马一路横推,所遇之敌几乎皆无一合之力,触之即溃,前军将军来报,是否继续南下一举攻克希腊边境,还请王将军示下。”
王离当即下令道:“告诉前军,派遣小股部队分路突袭,先试探试探希腊的反应,其余大部就地扎营,再等军令。”
“是!”
随着传令兵退下,几位王离心腹也不由得出声询问道:“兵贵神速,与敌对战,突出的便是一个奇字,将军如此布置,岂不是明晃晃的要告诉希腊边军咱们的攻边意图?末将实在想不通!”
王离则是笑了笑,说道:“想不通就慢慢想,你若是真想知道,等前线大胜之后我再说与你听也不迟。”
虽是这样说着,但看着眼前几人一脸的疑惑,不禁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本将猜测,呼羯与希腊定是早有预谋,要的就是诱我大军深入,好一举围攻。”
众将不明所以,追问道:“将军何以见得?”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水落石出,也就是这几日了,”说着,王离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继续吩咐道:“臧海、萧逸、赵安极这几位将军不是早就嚷嚷着要去建功立业吗?你去传令给他们,令他们三人各率一营兵马去往呼羯内地,每日斩杀不够五百敌军首级不得返营。”
“这……”
几名将领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
大战在即,却去收割那些小喽喽的脑袋有何用处?
但毕竟是军令,见王离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意思,也只能领命离去。
之后的数日里,王离麾下的中军大营兵分几路驰骋在呼羯各地,虽说倒也有些斩获,但相较于其他战场而言,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更令人不解的是,前军各路人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侵入到了希腊边境,可王离却又将之召回,一时间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唯有这位武城侯,却是松了口气。
“如我所料不错,此时的希腊境内,必然有一支强军备战,只等着我们踏入希腊边境以后,便会与呼羯大军围而攻之。”
当即便有将领反驳道:“王将军这话末将不敢苟同,且不说希腊有无大军备战,单说呼羯,他们哪来的大军对我部进行合围?”
也有人开口问道:“王将军可有依据?”
“依据?依据就是希腊在西域边境屯兵数万且战力不俗,可他们的北境上边防却疏于防守,如此大的纰漏,难道诸位不觉得反常吗?”
说着,王离又看向最先发言的那一人开口质问道:“这几日你们离营的时间越发的长了,这是为何?是不是现在遇到的敌军都越发的难以对付了?”
“这……”
那人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也确如王离所说,近几日他们碰到的呼羯骑兵大多战力不俗,确实是要费些手段才能完成王离布置的五百首级的任务。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不要被什么军功遮住了双眼,记着,战场之上,活下去的人资格论功受赏。”
王离说罢,转头看向帐内的一众将领,喝令道:“传我军令,三军集结,先平了呼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