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东拱着手，眉眼间有盛怒也有自责。
    “属下已经和回古询问过那些被赶出来的百姓，城内已经没有活着的东陵国百姓，没出来的全都被杀死了。”
    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妇人抱着孩子一边吃饭一边哭泣。
    眼泪夹杂着米粒一起咽下去，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
    几次想吐又用力地咽下去，着实凄惨。
    温怀蝶闭上眼沉口气。
    紫云城内的官员全部被高天柏派人杀死了，现在他们也点不清具体的死亡人数。
    阎翰云看着温怀蝶询问道：“你说的不费一兵一卒的办法是什么？”
    温怀蝶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紫云城的位置说道：“这场雪就是我们可以用到的最大的凶器。”
    赵天龙睁大眼睛，神情不解。
    阎翰云没出声，盯着温怀蝶示意她继续讲。
    温怀蝶的右手手指绕着紫云城四面的山峰断崖画了一个大圈。
    ”紫云山四面环山，地势陡峭。”
    “现在外面的积雪有一米多厚，半山腰往上更深的地方甚至有四五米。”
    “山上的积雪同时全部往下坍塌，整个紫云城都会被淹没，躲在里面的人会被积雪掩埋，无人救援，就只能窒息而死。”
    赵天龙呆呆地张着嘴，这么绝的办法摄国大将军是怎么想到的？
    阎翰云站起身说道：“要想将紫云城完全覆盖，现在的积雪还差点。”
    温怀蝶走到门前掀开厚重的挡风帘，“外面的雪还没停，可能还会下一个晚上，可以明日再动手。”
    阎翰云沉吟道：“要想在同一时间引起四方雪崩，需要安排的人会非常多。”
    “而爬上去也很困难。”
    “威力不够会功亏一篑，你有什么办法？”
    他想不到有什么绝佳的办法。
    但认为温怀蝶既然能提出来，肯定是有办法的。
    温怀蝶转身回到屋内：“可以用火药，来的时候我命人带上了。”
    “不需要爬上山顶，只要下面塌了，没有支撑力，上面的雪自然会全部掉下来。”
    阎翰云迷茫。
    赵天龙困惑。
    什么火药，他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武器。
    温怀蝶望着两人说道：“等明天用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见温怀蝶没继续说，赵天龙闭上嘴不再多问。
    有些事不是他一个守城将领能问清楚的，自己只要听命令行事就行了。
    既然摄国大将军如此笃定，那就看明日。
    紫云城内。
    高天柏浑身是汗，肩膀上的箭已经被拔了出来。
    上面不仅刻着五角星图案，还有倒刺。
    大夫拔箭的时候高天柏差点没痛死过去。
    他说话的声音非常虚脱：“伤亡情况如何”
    在自己昏迷的这几个时辰内，仗肯定是打完了，否则自己这些手下不会全部守在自己的房间里。
    副将苦着脸咬牙道：“大将军，东陵国根本就没攻城。”
    高天柏惊到瞬间从床上坐起来，伤口撕裂，面部扭曲。
    他喘着气忍痛质问道：“怎么会没有攻城，这支箭不是他们射的？”
    “还有那个信号弹，他们不攻城，大冬天的跑出来干嘛？”
    副将双手交握在身后显得十分苦恼。
    “属下派人出城探查，来了好几千个骑兵，结果他们把那些被赶出去的紫云城百姓接走后，进了凤羽城就一直没出来。”
    “像是专门来接人的，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攻城。”
    “弓箭手在城墙上等了一个时辰，拉弓的手都冻僵了。”
    “而且属下还发现，他们这次援军的主帅就是东陵国的摄国大将军温怀蝶，曾经苍傲国的武冥王阎翰云也在。”
    高天柏眼神凝聚，脑子快速转悠。
    忽而笑出了声。
    “就为了救走那些拖后腿的百姓，温怀蝶和阎翰云未免也太愚蠢了。”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救几万人进城，什么都是双倍消耗，就算他们有再多的粮草也经不住这么耗，更别说还有炭火和棉衣，根本不够用。”
    副将说道：“您一直没醒，属下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就下令闭紧城门什么都不做，想等您醒来再做打算。”
    高天柏抬手：“什么都不用做，现在这样正好，比那些人冻死还要好。”
    “就等雪停，积雪化了，我们攻城就行。”
    “休息几天，本将军的伤估计也能好个七八成，我倒是要会一会东陵国这个自大无比，良善到不计后果的摄国大将军。”
    高天柏高高昂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傲慢和不屑，仿佛自己是全世界的中心。
    一个女人竟敢和自己叫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从外面进屋，阎翰云脱掉温怀蝶身上沾了雪的斗篷。
    “你是怎么想到把用来制作烟花的材料用来制作火药的？”
    刚刚温怀蝶带阎翰云去存放火药的地方看了一眼，并详细告诉他这种武器的杀伤力会有多大。
    是毁灭性的。
    温怀蝶盘腿坐在软垫上：“看到烟花炸伤人的时候就想到了，后来一直琢磨，就做了出来。”
    “不过火药的杀伤力太大，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限制它的使用之前，我就一直没拿出来用。”
    阎翰云眼中带笑：“你要是早拿出来，十个苍傲国都不是你的对手。”
    温怀蝶仰头躺下，脖子枕在阎翰云的大腿上。
    “我要的是一个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国家，都用火药杀死移平了，繁衍到现在的人数都得十年，不划算。”
    古代的人口本来就少，平定天下后，自己还有大事要做，没人怎么能行。
    阎翰云伸手放在温怀蝶的头顶上。
    “你说你从小就这么聪明厉害，莫不是神仙转世下凡来了。”
    温怀蝶一把扯住阎翰云的下巴，“我要真是神仙，飞升的时候一定把你带上。”
    阎翰云眼波恍若花朵一样绚烂绽放，忍不住在温怀蝶的嘴唇上蹭了几下。
    “明天的计划若是成了，拿下南诀国会变得容易许多。”
    温怀蝶睁开眼点头，脖子摩擦阎翰云的大腿像是在撒娇。
    “南诀国全部的兵力加起来不过百万，一下子损失掉一半，说不定南诀国皇帝会紧急派人过来和谈，要求停战。”
    阎翰云低眸，“很大概率上会如此，就是不知道曲涛文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两个战场相隔甚远，现在又是冬季，气候寒冷。
    就算用长渊阁的信雕互通书信，军情也不能及时传达。
    温怀蝶思索后回答道：“应当没有问题。”
    阎翰云搂住温怀蝶的肩膀没有说话，景广佳的底细没查到总让人心里不安。
    一个在西岳国朝堂上从来没出现过的人，才十八岁。
    冷苍梧居然放心让他带领大军来打这场关乎到国家生死存亡的战争，实在是让人内心捉摸不定。
    “曲涛文的手上有火药吗？”
    温怀蝶：“有。”
    半夜聊桑城上空黑云缭绕，城墙上面的守军眼睛全神贯注地目视前方。
    仔细观察，防止有人半夜偷袭。
    守城将领看到信雕落下，连忙走出角楼。
    他摘下一卷拇指粗的纸条展开，深呼一口气看向漆黑的远处，嘴里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道：“还有一天。”
    应该来得及。
    他扬声对站在城墙上的官兵说道：“注意警戒，西岳国已经有三天没攻城，他们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众官兵用力地点头回应道：“是。”
    守城将领眉间凝重，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前，继续巡视其他的地方。
    在敌我军力相差这么大的情况下，容不得他敢放松。
    龙飞城内，五百架双翼鸟接连列队摆在山顶。
    景广佳眺望聊桑城所在的方向，距离太远看不到，他却觉得聊桑城就在眼前。
    子时三刻，一股东风从南边往聊桑城的方向吹过。
    山上的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
    风力不小，足够双翼鸟从龙飞城飞到聊桑城。
    景广佳望着眼前这些费了大力气制造出来的飞行武器，眉目间神采飞扬。
    这些都是他的得意之作。
    全天下他是第一个。
    没有一个人比自己还要厉害。
    景广佳高声喊道：“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打开聊桑城的城门，外面有千军万马在等着你们。”
    “是。”呼喊声在天地间回荡。
    一千人每两人一组登上双翼鸟。
    前脚掌着地往后用力，把双翼鸟往前推。
    顺着东风，一只只巨大的人造大雁朝着聊桑城的方向乘风而去。
    景广佳跨上马：“出发，大军开拔。”
    今天晚上，他要让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彻底裂开。
    掘了聊桑城。
    城墙上，拿着望远镜的官兵猛地皱起眉头。
    “远处什么东西？鸟群有那么大的？”
    守在他旁边的官兵立刻把望远镜接过去。
    定眼一看。
    “这么远都能看见，体积一定很大。”
    随着距离稍近，其中一人惊恐地瞪大眼。
    “上面有人，人能飞了？”
    下一刻，架在城墙上的战鼓瞬间被人敲响。
    夜晚的寂静骤然被打破。
    守城将领匆匆赶到南门，看到远处飞在天上的人，大惊失色。
    “快，把床弩架起来朝天空发射，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进入聊桑城。”
    城墙上的火光变得特别亮，所有人都开始动起来。
    床弩杀伤力巨大，射程比起弓弩要远好几倍。
    还没等天空中的双翼鸟靠近聊桑城。
    像飞剑一样的箭雨带着锋利的空气流动尾巴连连朝它们射来。
    趴在双翼鸟上的人没想到他们会在晚上这么快被人发现。
    夜间黑暗，看清楚东西的距离会比白天弱很多。
    更何况他们离聊桑城还有一段路，并且距离地面非常高，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难道东陵国的官兵长了千里眼不成？
    什么弓箭能射这么远？
    这可是往天上射，不是应该还没射到他们就往下掉了吗？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西岳国官兵紧急避让从地面射来的箭。
    可天色漆黑一片。
    他们为了不引起敌军的注意力，双翼鸟上根本没有火。
    看不见方向，都在躲。
    队形一下子就乱了。
    他们像是在开碰碰车一样你撞我，我撞你。
    翅膀被撞的开裂。
    风又特别大，操控不住双翼鸟。
    鸟身三百六十度旋转，像是掉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往地面坠落。
    空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聊桑城守城将领的脸色吼得通红：“继续射，一个都别给我留。”
    还有一天曲将军就要带着援军赶到了，聊桑城绝对要守住。
    天上下死鸟，地上土拨鼠在叫。
    景广佳看着那些自己费尽心思制造的双翼鸟从空中掉下来。
    好似在打他的脸。
    坐在上面的西岳国官兵仿佛在下饺子。
    可地上没有热水，只有硬邦邦的土地。
    砸下来就是一个肉饼。
    景广佳：“给我攻城，不惜一切代价，今天晚上聊桑城必须得拿下。”
    计划已经失败，若是现在灰溜溜地撤军回去，士气大减。
    景广佳也没有那个耐心再筹谋下一次攻城。
    这次必须上。
    密密麻麻的人影从远处浩浩荡荡地奔赴而来。
    聊桑城内所有的官兵一大半上城墙，一小半留在下面支撑城门，不让城门被敌军撞开。
    弓弩、火球、巨石。
    一切都像流水线，乱中有序。
    官兵合力将架在城墙上的登云梯踢翻。
    踢不翻就泼油，用火球烧掉。
    就这样苦苦熬了三个时辰。
    等到天边泛白，景广佳都没有把聊桑城的城门破开。
    整整三个时辰，对双方的体力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尤其是胸口憋着的那股气，有人还在坚持，有些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地面逐渐变得清晰。
    城墙底下说是尸山也不为过。
    灰褐色的城墙已经挂满了泛黑的血液。
    有些地方是被火给熏黑的。
    景广佳大骂道：“这聊桑城到底屯了多少守城的武器。”
    一晚上过去，用来把他们打下去的石头和弓箭竟然一直都没断。
    这得有几十万根了吧。
    守城将领用袖子狠狠地擦掉脸上的血迹。
    在他及时发现西岳国调兵后，意识到双方兵力悬殊。
    龙飞城的各项守城条件又不够高。
    索性带着十万大军，联合十三座城池的守军一起退回了聊桑城。
    温怀蝶和阎翰云离开的时候说过，聊桑城的城墙建的比西岳国的城池要高。
    武器是最全的，最多的。
    阎家军没带走的全都留在了这里。
    “给我守住，敌军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进来，我们的援军很快就能到了。”
    曲涛文的三十万大军至少还有七八个时辰才能到。
    但现在为了鼓舞士气，他只能这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