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古磨磨蹭蹭地来到太医院找怜梦，结果看到对方被一群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围着，顿时脸就黑了。
    “怜医官，刚刚讲的课我有几个地方没听懂，用过午膳方便再给我讲一次吗？”
    “我也是，我也是…”
    不远处，一些年长一些的太医围在一起吃饭。
    他们的眼神落在这边，回过头吃两口，相互摇着头。
    他们真的老了，比不上年轻人。
    好学，精力还旺盛。
    还不要脸，完全不顾及男女大防。
    放在十年前，哪个女子敢和这么多男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更别说距离之后两个人肩膀那么近了。
    太医一号：“你们的徒弟看怜医官的眼睛都是亮的，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把人拿下。”
    太医二号：“怜医官的医术远超我们，绝对的太医院一把手，还这么年轻，要是内部能成，自然是最好的。”
    …
    “怜梦。”一声带着怒吼的叫喊把在场的众人给吓了一跳。
    嘴角的土豆丝掉在桌上，糊了一桌油。
    所有人抬起头看过去，发现是皇夫的贴身护卫。
    这人怎么来太医院了，难道皇夫身体不适？
    太医一号站起来刚要开口询问，就看到回古径直走到怜梦的旁边。
    侧过身从中间插进去。
    两个肩膀的距离瞬间变成半个。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回古几乎是抢着拿走了怜梦手里的筷子。
    端起装着饭菜的饭盒就是狼吞虎咽的几口扒饭。
    菜混着米饭咀嚼两口就被咽了下去。
    围坐在旁边的太医院众学徒们呆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有人会抢怜医官的饭吃，还用同一双筷子。
    吃得太快，没嚼碎就往下吞。
    回古艰难地咽下去，眼神里满是威胁地把所有人瞪了一眼。
    怜梦看到自己的午饭被吃了，饭盒里剩下的特别乱，看着就已经没食欲了。
    她脑筋一抽，立刻起身，抬起手朝着回古的后脑勺就是一脑瓜子。
    “你有病吧，干嘛要抢我的饭吃。”
    回古被打得脑门往前一扑，差点没把脸砸进饭盒里。
    他的理智被怜梦的这一巴掌给打回来了。
    一脸懵地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思想的嘴里脱口而出：“我…太饿了，肚子绞痛，刚刚昏昏沉沉的，手和心一直在颤抖，感觉快要倒了。”
    怜梦沉着脸，一把握住回古的手腕，几秒钟后，大骂道：“你什么病都没有，赶紧给我滚。”
    敢在医仙面前装病，分分钟马上被拆穿。
    回古将筷子和饭盒放下，正要滚的时候又把筷子和饭盒拿起来。
    “我去御膳房给你打一份新的。”
    然后他像是屁股着了火似的飞快地逃走了。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连着学徒一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盯着人消失。
    距离怜梦坐的最近的太医院学徒眼睛眨巴眨巴，看一眼怜梦，好似明白了什么。
    得~没机会了。
    这位有主。
    回古边走边将饭盒里的饭菜吃完。
    走到御膳房水井旁边把筷子和饭盒洗干净，然后装着满满一饭盒怜梦喜欢吃的菜回到太医院。
    此时怜梦的周围还坐着几个不长眼的学徒。
    回古讨好地笑着将饭盒摆到怜梦的面前，“我装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赶紧趁热吃。”
    怜梦白了他一看，打开盖子看到真的是她最喜欢吃的菜后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一边。
    回古一边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和怜梦闲聊，一边用凌厉的眼神去威胁其他人。
    直到所有人都加快速度，把饭吃完火速离开后，他嘴里才默默说了一句。
    算他们识趣。
    怜梦在吃，回古在一旁端茶倒水。
    看的坐在不远处的各位太医们捂眼睛，他们感觉自己要瞎了。
    太医一号：“皇夫的护卫是不是都和皇夫一样，都这么宠妻子。”
    太医二号：“拜托，这还不是妻子呢，我们男人的尊严算是完了。”
    回古见怜梦吃得差不多了，踌躇半天开口道：“马上开春阳东叫我一起出城踏青，你要不要一起去？”
    怜梦斜眼看他：“开春阳东叫你踏什么青，要叫也是叫他夫人。”
    回古摆手：“不是，沈含烟也去，另外曲涛文和冰夏好像也去。”
    怜梦摇头拒绝：“这两天太医院特别忙，我没空，下次吧。”
    回古失落又不肯放弃：“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你老是待在太医院，不出去散散心，容易焦虑。”
    “而且能聚这么多人不容易，一起吧。”
    怜梦问道：“皇上和皇夫去吗？”
    回古愣了一下，眨眨眼，“他们不去。”
    阎翰云最近完全沉迷在知识的海洋，就连温怀蝶都不黏了，怎么可能出去玩。
    怜梦：“那我也不去，我是真的没空，你没看到这么多学徒吗？每天都等着我上课，他们缺的太多了，得尽快补上来。”
    其实不止是学徒，就连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都要每天跟着怜梦学很多药理。
    回古的心口一阵酸涩。
    怜梦快速将剩下的一点吃完，“我马上要睡一会儿，否则下午没精神，你赶紧回去吧。”
    回古腿脚僵硬地坐在石阶上，她怎么能比皇上还忙。
    想当年，温怀蝶在王府朝阎翰云撒娇的时候，那可是所有的时间都花上了。
    怎么到了怜梦这里，处理公务永远比其他的事情重要。
    还是说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所以才觉得无所谓？
    温怀蝶不用见大臣的时候索性将御书房搬到了书房里陪着阎翰云。
    果然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
    和穿着盔甲，骑着雷霆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杀神魔王完全不一样。
    温怀蝶在趴在书桌上因为一个问题奋笔疾书的阎翰云的身上看到了书呆子一样的颓废感。
    两人互相不干扰，只是偶尔抬头的时候看对方一眼。
    仿佛这样就心里特别安心。
    ……
    季龙在青海府待了三天，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出去闲逛。
    负责跟踪他的衙役每天脚底板都特别酸，都起水泡了。
    他向元秋灵汇报的时候，元秋灵想骂人。
    就没见过这么悠闲的。
    每天不是吃就是买，这也太享受了。
    他到底有没有写信告诉他的主子。
    借钱到底行不行，总得给她一个答复。
    季龙逛了三天，也厌烦了。
    磨人的耐心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接下来他又在衣宝阁里待了两天没出门。
    直到第六天的上午，季龙才带着放在袖子里的一纸合同去了府衙。
    如坐针毡的元秋灵终于等到了人。
    朱师爷一脸震惊地把季龙请进去。
    没想到他还真来了，难道衣宝阁当真愿意借给青海府三百万两银子？
    不~是衣宝阁竟然有三百万两的家底！
    能借出去三百万两，是不是表示他们还有更多？
    元秋灵和季龙面对面坐着，摆在面前的茶水冒着热气。
    季龙喝了一口，心下了然。
    茶叶的品质有点差，是中下等便宜的那种。
    他委婉地笑着说道：“青海府已经拮据到连茶叶都要买最次等的了么？”
    元秋灵浅笑道：“本官不喜喝茶，就喜欢喝热水，所以府衙采购的茶叶不怎么讲究，能喝就行。”
    “不知道这些天季先生有没有询问你家主子，愿不愿意借钱给青海府府衙。”
    季龙慢悠悠地将茶水咽下去，舌尖一股苦涩感，滑过喉咙也有点干。
    他放下茶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元秋灵说道：“我家主子已经答应了，不过有些条件。”
    站在一旁的师爷激动地握紧拳头，拼命地咬紧牙关才忍住没笑出来。
    竟然真的愿意借？
    这可是三百万两银子。
    元秋灵并没有因为季龙的答应而显得特别高兴。
    她肃着脸问道：“什么条件？”
    季龙从袖子里拿出贷款合同推到元秋灵的面前，“都写在上面了，大人可以先看看，要是同意，我们今天就可以签，三百万两银子七天内就能送到青海府府衙。”
    元秋灵看到合同封面上的那几个大字，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她当初贷款买房时和银行签的购房按揭合同。
    足足三十年，利息比本金还要高。
    买个房，孙子出生贷款还没还完。
    她直勾勾地看着季龙，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季龙把合同拿出来后，脸上就一直是一个表情。
    那就是，笑着，你看，我等。
    着实是要把元秋灵气到吐血。
    这三百万的利息不会要超过本金吧。
    元秋灵憋着呼吸翻开合同。
    同一个模式，不一样的表述方式。
    这是把现代文字翻译成古文来写了。
    这下她完全确定了，衣宝阁的背后主子肯定是当今皇上。
    那个在墨玉城朝自己笑的摄国大将军。
    一样都是穿越，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
    自己是给对方打工的打工人，一文工资没拿，现在还要向对方贷款借银子。
    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能这么大，元秋灵简直欲哭无泪。
    作为曾经的房奴，她现在的心特别慌。
    像是要钻坑里去了。
    深知贷款合同套路多的元秋灵，打起精神来，非常认真地在心里默读合同上的每一个字。
    就怕漏掉点什么。
    季龙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等。
    自从拿到这份合同后，上面的每一个字他已经都会背了。
    顺着去倒着来，随便问到哪里，季龙都能应对自如。
    全部看完后，元秋灵就只有一个问题。
    “利息是不是太高了。”
    季龙摇头：“不高，我家主子说了，这已经是按照最低的利息给元大人算的了。”
    元秋灵把合同交给师爷，说道：“你们几个看看，有什么问题现在就提。”
    师爷拿着合同去旁边找另外三个人。
    贷款合同他们第一次见，实在是感到新奇。
    元秋灵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季龙的脸上：“都是一家人，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季龙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猜到了？
    “元大人是什么意思？”
    元秋灵站起来，双手用力地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往前探，凑近季龙，两个人的脸距离只有两根手指的距离。
    “修建青海湖大坝本来就是国事，朝廷不拨款也就罢了，皇上现在让我们自己出钱，还要从中间赚这么高的利息，也太为难我了点。”
    季龙眨眨眼，头往后缩，她是真的猜到了。
    “皇上说了，她相信元大人的能力，一定能超额完成，这样千古留名的好事，史书上必须要有元大人的名字。”
    元秋灵的脑海里出现温怀蝶站在青楼里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现在温怀蝶要是站在自己面前，元秋灵能一把搂住对方的双臂前后摇晃，哭着大喊一句：老乡，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还是不是同胞了！
    元秋灵咬紧牙关，面部表情扭曲：“当真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季龙想都没想就摇了头，“皇上说了，元大人尽管去做，她相信你一定能将青海府管的特别好，她在皇城等着您拿着写满功绩的奏本去见她。”
    元秋灵嘴角踌躇，眼眶里的酸涩是难受出来的。
    这样的大饼没想到自己穿越后还要听。
    一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真离谱。
    她还不得不从。
    好吧，既然知道是同乡，现在至少不用担心完不成被砍头灭九族。
    听季龙带过来的话，至少温怀蝶对自己的观感应该还算不错。
    坐在不远处的四个人看合同的速度比元秋灵要慢好几倍。
    新东西对他们来说理解起来有点费解。
    抓头的抓头，拽胡子的追胡子。
    一个个紧蹙着眉头，脑子费力地思考着合同上面的话。
    其中一个人拿着算盘手指快出重影，算盘珠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还一直在算。
    就这样打了一上午，到午时要吃午饭了，他也没把账算明白。
    元秋灵看着无奈地摇头。
    这怎么能算的明白。
    算到手指颤抖，骨头发痛，那人终于停了手。
    一脸呆滞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纸上的账目。
    算不通，全是错了。
    这怎么这么多！
    朱师爷他们还没商量好，元秋灵也没打算留季龙吃午饭。
    府衙库银紧张，她一点都不想留季龙他们在这里吃饭，多出两个人的口粮。
    “合同本官再看看，明天季先生再过来吧，到时候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