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侯爷并未回侯府而是去了董尚书府。
白氏和杨义琴被收押,县衙附近喜欢看热闹的百姓自然知晓了,虽不知真相可不妨碍他们猜测,谣言就这样一传百,百传千,传到了永乐侯府。
老夫人传了春月过来问话,此时春月知道白氏和杨义琴被扣下了,只好先实话实说,老夫人被气晕了,杨义良扬言要休了白氏。
侯府乱成一团,杨如期被禁足,躲在听雪阁看了好大一场笑话。
一朝天子一朝臣。
永丰帝要巩固皇权,六部之中吏部尚书是个中立的,为人正直,不会接受任何党派的拉拢。
礼部尚书是个老狐狸,不会轻易得罪人,和谁关系都不错,这样的人永丰帝不屑于用。
兵部尚书是颜相的人,刑部就不用说了,工部尚书隐隐有效仿吏部尚书的意思,永丰帝不会莽撞拉拢。
唯有户部尚书是永丰帝的人,说起来如今的朝堂有不少的人从前都是忠于永丰帝的,只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时候永丰帝是皇子,现在是帝王。
加之永丰帝开始重用寒门有才学之人,多次斥责和贬官没有才能之人,一些人自然会投机取巧投入几位皇子的阵营。
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外戚专权,可争皇位又少不了外戚的支持,就这样每任帝王对这些外戚都从信任到怀疑到防备,循环往复。
当整个天下都是自己囊中之物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没有帝王忍得了那些蛀虫,所以在不影响朝堂平衡的前提下,永丰帝有机会削弱几位皇子身边的权势时,定不会心慈手软的。
有了账本,核实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次日,乌云压着顶,头顶上空传来阵阵闷雷响声。
这是要下大雨,空气中弥漫着湿热气,屋里摆放了冰盆,也是闷热得受不住。
杨如期脸颊两边出了细汗,房嬷嬷吩咐婆子烧水给杨如期沐浴。
沐浴之后,大滴大滴的雨点便打落下来了,渐渐地越下越大。
轰隆隆的雷声中,闪电一道一道的劈了下来,将守在屋外的两个小丫头吓住了。
屋外走廊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打得啪啪作响,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天气,杨侯爷被县令请进了县衙。
只是一个时辰左右便回来了,叫人传话让杨如期去书房。
这个时候叫杨如期过去,准没好事,房嬷嬷有些担忧,她站了过去,“不若说小姐淋了雨病了。”
屋里碧绿几人看着杨如期不说话,杨如期轻笑一声,把玩着腰间驱蚊的香囊,“正好趁现在让永乐侯府所有人死了吞母亲嫁妆的心!”
外头雨更大了,雨幕之中落月的身影悄悄外出。
房嬷嬷叹了一声,拿了披风替杨如期系好,下雨之后气温降低,凉风一吹,不免哆嗦起来。
杨如期领着房嬷嬷和碧绿去了正院杨侯爷的书房,一路上雨滴打落在伞面上啪啪作响。
等到了正院,绣花鞋已经湿透,屋檐下,碧绿从怀里的布袋中掏出干净的鞋袜,给杨如期换上。
常胜听见动静,出了书房果然瞧见了杨如期到了。
他做出请的姿势,杨如期理了理裙摆后才迈步进去。
房嬷嬷和碧绿在门口等着。
书房内杨侯爷正在泡茶,瞥见杨如期,温和道,“过来坐吧。”
侯府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泡茶,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如期不接茬,自顾行礼,“祖父安好,不知道祖父唤五娘有何事?”
杨侯爷面色不虞,忍了忍,有些惆怅道,“你可知,侯府要遭难了。”
“祖父说的可是二婶婶和姑母放印子钱之事。”杨如期笑了笑,在烛火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外头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屋内必须要点烛火。
杨侯爷点了点头,冷着声音,“她们虽是千错万错,但也不能下狱,否则我们永乐侯府便成了全汴京的笑话了。”
杨如期轻蔑一笑,“祖父同五娘说这些干什么?”
杨侯爷顾着铺垫他此次谈话的目的,一时并没有听出来杨如期话里的讽刺。
他回道,“你手里不是有李思训的真迹吗,此画刑部尚书董大人也很喜欢。”
“祖父是说要将此画送与尚书大人吗,尚书大人会替侯府解决此次灾难?”杨如期的眼皮下垂,不在意般接着话。
杨侯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是自然。”
他不能让此事上报,否则不光是永丰帝,就连五皇子那边的人也会煽风点火。
“二婶婶一向待我不好,我心里岂不会有怨恨?祖父要我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去救二婶婶,凭什么?”杨如期抬眸,正色道。
杨侯爷蹙眉,这事他心中也是知道的,只是这点小事怎可与侯府大事相比较。
他不快杨如期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却还是忍了道,“待你二婶婶回来,我叫她给你道歉就是。”
杨如期不说话,杨侯爷侧头盯着她,眼光锐利,“那你还想怎样,白氏她好歹是你的长辈,不可太过分!”
杨如期勾起嘴角,轻哼,“不诚心的道歉就是道了也是恶心我自己,她自己做的孽自己受着便是。”
杨侯爷闻言起身,走近杨如期,脸色阴沉,“这么说,你是不想拿出那幅画来了。”
杨如期昂了昂头,杨侯爷摸了摸胡须,眼神晦暗,意味深长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这画你不想拿也得拿,否则你就是整个杨家的罪人!”
杨如期丝毫不惧,甚至含着笑意,“我从小循规蹈矩,恭顺懂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未做错过任何一件事,怎么会是罪人,谁是杨家的罪人,祖父心里最清楚!”
她直视着杨侯爷的目光,四目相对,杨侯爷看着那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惊,险先以为面前的少女知道些什么。
他闭了闭眼,“纵然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你是杨家人,今日这画必须给我拿出来。”
杨侯爷说完背过身去,“五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杨岐山,你这张老脸厚得比得过北界的城墙!”外头传来常胜的阻拦声,阴氏一把推开常胜扯着嗓子冲里头喊道。
杨侯爷转过身来,先剜了杨如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