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朗朗压着狂跳的心，一点点向左转，隔着往来熙攘的车河，裘力就在对岸......
    炎炎夏日里，他穿着雪白的长袖衬衫，健硕英挺，气度超然。
    两人同时启动，朝十字路口走去，抵达时却刚好变了红灯。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邱朗朗抿着唇死死盯住对面的人，生怕一个眨眼，就又会把人弄丢。
    ?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无数场景切换，邱朗朗在一分钟里走完了前世，眼睛瞪得生疼。
    仿佛是想验证什么，在指示灯转绿的刹那，邱朗朗咬紧嘴唇压住呼吸，站着，没动。
    下一秒，裘力大步而来。。
    两滴滚烫的泪忽地涌出、滑过面颊，落到下巴......裘力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巨大，邱朗朗“哇”一下哭出声，不管不顾地撞进久违的怀抱！
    ?
    裘力肌肉一僵，但很快撑住手臂把邱朗朗护在身前，贴着他的额角轻声说：“没事，没事了。”
    邱朗朗哭成傻子，死命埋着脑袋，周遭擦踵磨肩，他们被撞来撞去，但没有人责备或辱骂。
    谁会责骂一个高考失利的可怜鬼呢？
    至少在今天，他可以什么都不解释。
    被裘力半拖半抱到隔离带边，缓了好一阵，邱朗朗恢复清明，开始感到不好意思，赧然地微微抬起头。
    裘力只是垂着眼帘打量他，似乎无意安慰什么。
    邱朗朗抽抽鼻子，借迟到的感谢打破尴尬：“谢谢你的草莓。”
    “嗯？”裘力不解，微蹙着眉，但没有松开他。
    “还有蛋糕。”邱朗朗补充。
    “嗯。”裘力反应过来，轻声应，眼底漾开些许笑意。他抬起手臂，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两人靠得有多近，略微退开些许才晃晃手里的东西，问，“冰淇淋，吃吗？”
    邱朗朗低头，这才看清他手里还提着个红色的小方盒，是哈根达斯的冰包，上面印着可爱的樱桃小丸子。
    其实他有点渴，但勉力扯出个笑，抱过盒子说“吃”，刚要拉开拉链，盒子上忽然落了个透明瓶子。
    “先喝点水。”裘力扬扬下巴。
    邱朗朗也没看清他是从哪变出来的，可这瓶水真是救命甘露。
    他抹干净脸上的泪，咧嘴笑，拧开瓶子咕咚咚喝干，过激的心情也在这一瓶水的时间里渐渐平复下来。
    ?
    “晚上想吃什么？”裘力拉开冰袋，取出张纸巾，擦了擦他汗湿的头发，带着人往的士站走。
    “麻辣香锅。”邱朗朗感受着后背上的温度，想也不想，闷声地答。
    的士站排着长龙，裘力单手摆弄手机，似乎轻轻笑了声。
    一刻钟过去，等不来也排不上，裘力看看屏幕，又偏头看看邱朗朗。
    没等他开口，邱朗朗抿掉最后一口冰淇淋，点头抢答：“行！”
    ?
    裘力低笑，摁灭手机，说：“一公里，走吧。”
    车不好打，只要两人在一起，吃什么、在哪儿吃一点也不重要。
    地图显示，最近的一家麻辣香锅在附近一条步行街上。
    街道干净整洁，每一家店铺门口都有一小片户外区域，用白木栅和花坛隔开。
    时间尚早，店里人不多，两人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服务小哥麻利地蹲两扎啤酒在桌面上，豪气道：“干！免费送的。”
    邱朗朗笑了，趁裘力点单的功夫自顾自干掉了半扎。
    裘力把勾好的单子递还给小哥，好笑地瞥邱朗朗一眼，淡淡问：“会喝？”
    邱朗朗打个嗝，弯起眼睛，也不说话，像是有细密的气泡从心底往头顶上冒。
    ?
    锅端上来，香辣扑鼻。
    邱朗朗举着筷子看裘力，像是发令枪一响就准备冲出去，裘力勾着唇角摇摇头，夹了个鸡心送进嘴里，兴趣盎然地看邱朗朗抽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小孩儿。”
    邱朗朗恢复元气，吃着、喝着、聊着，嘴巴一刻不停。
    裘力始终静静听，给他夹菜、添冰水，不时捧场应一声。
    窗外，一对小姐妹路过，一高一矮，都是小麦肤色。小个子姑娘黑长直，单肩吊带搭牛仔热裤，笑容养眼，隔着玻璃瞄了裘力好几眼。
    好在裘力目不斜视。邱朗朗咂咂嘴，见俩姑娘朝前走了，收回视线继续瞎掰扯：说今年的考题不难，估计各档的分数线都会拔高，还自夸智商全程在线。
    正说得热闹，那俩姑娘竟出现在饭店门口，继而径直奔他们桌走过来！
    邱朗朗闭了嘴，脖子梗着看她俩，裘力也顺着他的目光微微转头。
    “帅哥，”黑长直甩了下头发，朝裘力秀出二维码，说话带着股爽辣劲，“加个微信。”
    哈？！
    邱朗朗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时间暂停，每个人都像被施了咒，一动不动。
    半晌，裘力忽然咳了声，快速比划了下。
    啊？！
    邱朗朗傻愣愣，直到裘力冲他打了个手势，他才一个激灵转醒，红着脸对女孩说：“不好意思，我哥是聋哑人，没听到你刚刚说什么。”
    黑长直显然吃了一惊，缓缓揣起手机往大堂深处走。
    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裘力一眼，带着痛惜的神情。大概是觉着命运不公，瞎一只眼就算了，还又聋又哑。
    邱朗朗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桌底下忽然挨了一脚，裘力黑着脸打手语质问：智商去了哪儿？！在线个屁！
    邱朗朗闷头笑，从锅里扒拉出条鱿鱼须夹给他。再抬头偷偷看一眼，裘力松开了胸前的一粒纽扣，喝下一大口啤酒，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
    临近饭点，店里一下子涌进来了两三波人，其中一个男人一进来就大着嗓门吆喝：“服务员！”
    裘力应声看过去，邱朗朗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食指贴着桌子指向他：你装得不到位！！！
    裘力低下头，抿唇浅笑，强势硬朗的一张面容上竟然显出三分赧然。
    倏地，邱朗朗脑子里冒出个词——动人。
    他被自己酸到，咯咯傻笑。
    裘力莫名，投来凉凉一瞥。
    ?
    男服务员正在给刚才进门的那俩姑娘点单，回头扬了下胳膊，示意稍等。
    那大哥敞胸露怀往里走，看见姑娘脚步一顿，眉毛跳了跳，调转方向也朝窗边这一排桌椅走过来。
    “妹妹，”他绕过服务员，腿根赖兮兮怼到人家女孩的桌沿上，“一起坐呗，大哥请客。”
    黑长直翻个白眼当他是空气，男人嘿嘿一笑，像是觉得挺带劲，俯低身对着人家耳朵说了句什么，结果下一秒那姑娘“腾”地站起，一大杯冰啤酒直接泼到他脸上：“老娘穿什么样用你管！也不照照自己的狗德行！”
    男人懵了下，抹了把脸高声咒骂“我擦——”，话音未落，他一拳捶上女孩胸部！
    姑娘猛地弓身，抱着胸，表情痛苦。
    没等邱朗朗反应过来，裘力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一把薅住男人衣领，二话不说像拖死狗一样把人往外拽！
    “nm#*%......”男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且毫无还手之力，一张大脸憋成酱紫色，喉咙里漏出些破碎的声音。
    门外，裘力黑着脸将人横掼到地上，男人瞪着眼大口喘气，花两秒钟衡量局势，开始呜哇乱叫：“打人了！报警啊！故意伤——”
    “报！现在报！不报是孙子！”黑长直冲过来，和她朋友两个人分头在男人大腿和后腰上猛踹两脚，恨恨地骂，“特么砸老娘胸，一脚废了你信吗？！”
    男人蜷着身子瞄裘力一眼，冷不防一骨碌翻起，反向往人群里冲。
    邱朗朗迈开步要追，被姑娘拉住：“算了！”她插着腰捯气，脸蛋涨得通红，“别和王八蛋置气，惹一身骚。”
    言罢，她第二次掏手机秀出二维码：“今天谢谢你们哥俩！交个朋友，姐开重卡的，能跑冷链，有用得着我的随时招呼！”
    邱朗朗客气加上，和两个小姐姐告别。
    再一回头，发现裘力正蹙眉望着步行街对面，胸膛还在因刚才动手上下起伏。
    一把遮阳伞下，冷欣翘着二郎腿闲坐，半仰着，左手夹烟，右手冲他俩遥遥举了下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成见，邱朗朗觉着冷欣嘴角边挂着抹似有若无的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