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力回过神，垂低眼眸，不置可否。
    “你那性向问题不用考虑了，哥给你诊断过了，”詹礼悦竖起食指，徐徐弯起，笑得有点邪门儿，“别告诉我你对家里那小男孩没那么点儿意思，眼睛都快长人家脸上了。再说了，都是成年人了，真有点什么想法才正常行吗？”
    裘力张张嘴，喉咙口似乎堵着很多话想问，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夹起文件和电脑，朝会议室大门走去。
    “等会儿！”詹礼悦在身后喊住他，“着什么急？金川的展会今年接着参加？”
    裘力转回身，想了想，答：“参加，细节你定。”
    “行。”詹礼悦应下，又问，“去‘发展’？”
    “嗯，有个面试。”
    “面试？什么级别啊？还得裘总亲自来。”
    裘力顿了顿，注视着詹礼悦说：“朗朗一个同学。”
    詹礼悦果然欠嗖嗖一扬眉毛，那表情明显写着“这小孩果真挺厉害”，可开口却问：“那我小助理呢？什么时候来上班？”
    有那么一瞬，裘力真恨不得让董岱筹来盛山，自己把邱朗朗放在身边。
    手指紧紧扣住笔记本边沿，忍了又忍，他终于压下这股冲动：“后天到岗。”
    “行，那回头我把产品图册发个电子件给他先熟悉下。”
    裘力没再作声，转身离开。
    ?
    *
    大概是因为喝了点酒，加上连日高强度的工作后猛一松劲，邱朗朗一觉睡到将近十点。刚醒时还懵了一瞬，以为上班要迟到了，缓了缓才想起答应过裘力休息两天再去盛山报到。
    他平躺着盘算了会儿，得去看看爷爷，看看大头妈妈，还得买点营养液，趁有时间好好把家里的花收拾一下。
    回想起前一晚头挨头地和裘力聊了那么久，他心里一下子甜滋滋的。
    ?
    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他哼着歌把床铺都收好，查看了下冰箱里的余粮，又算了算手里的钱，背着包出了门。
    这大半个月虽然收入不算很多，但胜在住不花钱，这就省下了一大笔费用。
    而且，裘力虽然从不表现出要接济他的意思，但各种吃喝用度大都会直接让人送到家，冰箱基本没空过，需要邱朗朗花钱的地方很少。
    邱朗朗先坐车去买了爷爷爱吃的素什锦，路上他往邱慢慢的账户里转了两千块钱。卡里的钱借给了大头，虽不能明说，但他一定会想办法一点点添补给独自在外的妹妹。
    邱慢慢所属的那个组合promise貌似海选和初赛的成绩都还不错，邱朗朗的关注虽然很有限，但看她最近微博粉丝涨得挺快，也替小姑娘感到开心。
    ?
    从养老院回到家里时，平日给公寓做保洁的阿姨正好来了，正在给卧室的大床换床品，邱朗朗赶忙过去帮忙。
    阿姨有些内向，套好被罩后就红着脸一个劲催他去忙自己的事，邱朗朗笑笑，自顾自去给家里的绿植松土、施肥、浇水。
    他很喜欢书桌边的那株吊钟，虽不在花期，但单单是疏秀有致的枝条，就已经能勾画出心目中最美的那幅姿态，落在脚边的影子漂亮极了。
    ?
    刚给吊钟补完养，邱朗朗收到詹礼悦发来的文件，他大致过了一遍，回复道：【悦哥，这个之前裘力哥给我看过，太粗略了，我能要每个产品的详细资料吗？】
    詹礼悦发来个【哎呦呵~】，语音和他说那些属于保密资料，稍晚给他注册个公司邮箱，弄好了告诉他。
    不一会儿，又追了一条：“别喊‘悦哥’，你哥能酸死！”
    邱朗朗捧着手机乐半天。
    ?
    烘干机还有半个小时结束，邱朗朗跟阿姨说她可以先走，一会儿自己会把那些床品叠好，阿姨笑眯眯道了个谢，先行离开。
    卫生间里有些残余的消毒水气味，邱朗朗关掉中央空调，开窗通风。
    ?
    今天气温不算太高，还微微带着点湿气，邱朗朗深吸口气，缓缓坐在浴缸沿边，双手撑着边沿环视这不算大的四方空间。
    娜仁说的没错，这间卫生间的装修是真的惊艳。
    虽然一直没能找到那部旧手机，但他越来越肯定瓷砖图案、浴缸颜色和秋千造型，都是以曾经的那张旧照片为模板专门定制而成。
    自从和裘力挑明心意后，每一次面对原封不动的卧室和全新改装过的卫生间，他都会禁不住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单纯的思念，而是裘力得知他们并非亲兄弟后，爱上了一个已死之人……
    邱朗朗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俯身掬一捧水泼在脸上。不可能，太荒谬太可怕了。
    ?
    冷水洗过的脸颊略显青白，水流顺着下巴点点滴落下来。
    邱朗朗把脸深深埋进毛巾里，试图理清思绪。最大概率的可能是：他当年不告而别，走得太快太突然，扔下力孤零零一个人，思念伴随怨恨，所以难以释怀。
    手机倏然一响，有微信进来，是裘力，告诉邱朗朗设备出了点问题，维修人员傍晚能到，需连夜赶修，他晚上就不回来了。
    裘力的声音低沉温和，邱朗朗点击了一遍又一遍，乍起的神经被慢慢抚平。
    他抿了抿嘴唇，回了个语音：“知道了，那哥你记得按时吃晚饭。”
    ?
    这一晚，邱朗朗对着电脑看了半宿的资料，涵盖代理产品的功能、配件情况、养护周期，还有重工这边的组织架构和员工资料。直到后半夜收到裘力问题已解决的信息后，他才去睡觉。
    第二天他没再睡懒觉，一大早就去买了几个水蜜桃和一只三黄鸡，提着去了大头家。
    张莹斜靠在沙发上，腰后垫了个挺厚实的靠枕，看见他来很高兴，拉着他的手谢谢他给儿子找了份好工作，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说自己耽误了孩子。
    大头把鸡处理好，出来坐在小马扎上，从袋子里拿起个水蜜桃，没接他妈的话，只笑笑和邱朗朗说：“让我妈看着咱俩吃。”
    邱朗朗莫名看向张莹：“阿姨不是最爱吃桃了吗？”
    张莹浅笑着摆摆手：“你们吃，阿姨现在得控制入水量。”
    正说着话，邓臻推开院门进来，先是围着枣树转一圈，嘴里叨咕着:“咋还没坐果啊？”
    张莹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董岱筹笑着摇摇头，撕掉最后一块薄皮，托着走到树下，递到邓臻眼前。
    “哇！好大的桃子！”邓臻就着董岱筹的手啃了一大口，汁水流了董岱筹满手，他有点无奈地回头看了母亲一眼，表情里带着好笑的埋怨。
    “多好的孩子。”张莹眯着眼轻声对邱朗朗说，“看着大咧咧，心眼实诚得不行，知道岱筹忙，天天跑来陪我，一定要帮忙劝劝岱筹，千万别把这么好的姑娘弄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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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臻去洗了手，拿着水果刀从厨房出来，接过董岱筹手里的桃子，切下手指尖大的一小块，送到张莹嘴边，笑着说：“给您咂么个滋味。”
    张莹笑着接了，含进嘴里，立刻做出个幸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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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眼前柔软却坚定的女孩，邱朗朗悄悄握紧了拳，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