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与林筱进入贵宾厅的时候，房间内已经有不少人正在候着。
    不过年龄差别有点大，以清水的年纪来标准，喊一声叔叔阿姨都算是往年轻了说。
    大家对于这两个高中生的到来，还是颇感兴趣，全场的目光很快就汇集过来。
    “怎么会有小孩子来这里的？工作人员没弄错吗？”
    清水虽然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但还是决定不予理睬。
    他垮着个脸，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默默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
    自己就是个来蹭饭的。
    等人到齐，吃完饭就开溜，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林筱本想找个更好点的位置，但无奈清水先她一步落座，也就只能挨着他坐下。
    “你知道吗？小熊猫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站起来张开双臂，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威猛一点，来吓退捕食者。”
    “你冷不丁地说些什么......”
    清水微微皱眉，虽然搞不清楚林筱为什么突然要谈起小熊猫的事情，但为了保持那个「生人勿近」的模式，没有转头看她。
    “你现在就跟站起来的小熊猫一样，明明在做恐吓的动作，别人看起来却觉得可爱。”
    “......”清水深呼一口气，好像泄了气的气球般，软软躺了下来，他有气无力地看向林筱，“那你要我怎么办嘛，这种地方就是会让人有莫名的压力感。”
    “我懂我懂，保持平常心，平常心就好，这些人说到底也是来混个饭的，只不过带着点其他的目的，不要被他们的气场吓到。”
    林筱安慰着清水，本来还想再带他做点深呼吸，但却被不速之客打断。
    “林筱，好久不见。”
    来人是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他走到二人面前，才意识到自己的搭话时机不太对。
    林筱却微微勾起嘴唇，露出一个「无碍」的表情，接过话茬。
    “宋叔好久不见。”
    “没打扰到你们吧？这位面孔有点陌生，好像是第一次见？”被林筱称为「宋叔」的男人，毫不掩饰目光，上下打量了清水几番，“是林筱你的朋友吗？真有个性，穿这样的衣服来。”
    “啊哈哈......”清水干笑着回应。
    他听不出对方这是在夸赞还是挖苦，直到林筱再度开口。
    “是我的青梅竹马。”她说。
    “这种场合带过来的男生，真的只是青梅竹马？”
    男人笑着侧过身，给林筱让出一点视线上的空间，好看清贵宾厅内的其他人。
    毫无疑问，这里能凑成一对的男女，都是夫妻关系，他们站在一起，或挽臂搭肩，或小鸟依人，亲密得很。
    林筱脸颊微红，没再回话。
    “来这里的家伙们都带着目的，银行作为组织者，要推销自己的理财产品与信托，参与者们作为银行内的顶尖客户，都想着能在这场活动里多交两个朋友，林筱，你的目的该不会就是带着这个男生来走一圈吧？”
    “宋叔！”
    林筱这次涨红了脸，攥紧拳头想要捶向面前的男人。
    姓宋的男人赶忙摆手求饶，露出一副搞笑的面部表情来，搞得林筱有点下不了手。
    原来有钱人里，也有这种类型啊......
    清水撑着头，觉得这个男人比起站在贵宾厅内其他地方的家伙，似乎要平易近人得多。
    亦或者是，因为林筱的存在，而看上去更亲近得多。
    清水双目失去焦距，正放空大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男人突然将脑袋凑了过来。
    他身上飘一股淡淡的木质中性香，很好闻。
    看样子在场的所有人，没打理的应该就自己一人。
    “少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突然开口问清水。
    “我吗？”清水挠挠头，“大概是来吃晚饭吧......听说这里有高档日料我就来了。”
    男人听完一脸痛苦地闭上眼，抱头转过身，看向邻座的林筱。
    “你的青梅竹马，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是木头吗？！”
    .......
    在贵宾厅没有等太久，就有一名工作人员推开大门，告知各位厨师已经完成了准备，可以入席。
    于是清水，林筱与宋叔三人随着大部队一起涌向餐厅。
    那是个布置相当温馨的房间，灯光暖黄，即使人多，也还是很有氛围。
    房间内有着一个开放式的厨房，长条型餐桌足够所有的客人面向主厨坐成一排。
    主厨与助手们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在厨房内忙碌，直到将菜品一道接一道推出。
    先进入房间的几位客人率先于座位最末端落座，导致最后进入房间的清水三人，反倒坐到了最前端去，与主厨面对面交流。
    不过也好，坐在最前端就意味着能够更早吃到推出来的料理，因此清水在一号位欣然落座，林筱次之，之后是宋叔。
    大家的座位上放着一些银行的宣传手册，就跟宋叔说得一模一样，除了开篇略有恭维，翻开页后，就全是理财与信托的介绍了。
    清水翻过来看了一眼，就将其折叠起，甩入一旁的垃圾桶，惹得一直站在房间角落，随时处理应急状态的几个工作人员，一直投来不悦的目光。
    搞什么啦......你是觉得一个高中生能买得起这些东西吗？！不丢了难道耽误我干饭？
    趁着上菜这点时间，清水向后弯腰看过去，好像除了自己外，没人在意这顿饭。
    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好像什么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在叙旧，明明很多人在贵宾厅里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说到底，就是个打着晚宴幌子的交流会是吗？
    清水收回视线，重新坐直腰，却发现宋叔与林筱也正看着厨房内忙碌的主厨，一脸期待。
    “本来想跟你父亲聊点生意上的事，不过既然没来，那就好好享受食物好了，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对吧？”
    宋叔笑着看向林筱，林筱点点头，又看向清水。
    清水眨眨眼，用力点点头。
    “我可是下定决心，吃到未来几个月都不想看到海鲜的程度！”
    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往同伴处挪了挪脚步，附耳道:“是我看错了吗？怎么好像还没开饭，就有三个人燃起来了？！”
    ........
    清水站在电梯里时，看了眼手机。
    时间是八点半差一点。
    所以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电梯发出清脆的到达提示音后，他收回了手机，扶着墙，将自己一点一点挪了出去。
    等到林筱搀扶着清水走出大楼门时，宋叔已经开着他那辆超跑等候在外了。
    所谓完全启动，但引擎声轰鸣，像是一只随时准备狂奔的猛兽。
    “我没想到你还带人来，只有一个座位了，林筱，我先送你回去？”
    坐在驾驶位的宋叔脱下了西装外套，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墨镜插在衬衫胸口的口袋内。
    “不了，我还是走走路消点食吧。”
    林筱摆摆手拒绝后，男人也没有多强求，撂下一句“替我向你老爹问好”后，便一脚油门，拉风而去。
    清水面露苦色，今天这顿饭吃得实在是有点太上头了，很多道菜因为只有一口的量，他便一直让续份。
    当然，林筱与宋叔也不遑多让，搞得这场晚宴的主厨，只为这三人服务一样。
    当然，在场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毕竟对他们来说，这场晚宴，吃什么根本不重要。
    清水临走前，下座位都很艰难，那个瘦小的日本主厨便走过来帮忙，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向清水递了个奇怪的卡片。
    纸面上写了一句看不懂的日文。
    清水趁着肚子略微舒服一点后，重新将其从口袋里摸出，递给林筱。
    “上面写了什么？”
    “写了「谢谢你喜欢我的料理」。”林筱眨眨眼，转瞬完成了汉化，“大概是餐局上的别人，压根不在意料理，而你一直在狂吃捧场吧？”
    “这样，本来还想丢了来着，那我还是收好以后跟清澜吹嘘比较好。”
    清水边说边将卡片塞回口袋，踉踉跄跄地沿着人行道走向前。
    夜晚的cbd区灯火辉煌，看起来繁华而美丽，然而谁又能想到那些亮着灯光的房间里，都是些正在加班的工蜂呢？
    清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城市好看。
    林筱走在清水身前一步，她双手背在身后，晚风扬起晚礼服的裙摆，似乎要走进面前五颜六色朦胧的灯光里。
    清水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她。
    “那个姓宋的男人一直在说「目的」，「目的」啊，什么的，让我想起来有件事，憋了很久了想问你。”
    林筱转过头，背着光，被扬起的根根发丝都清晰可见，她眨了眨眼睛。
    “问呗。”
    “我很好奇，你中考拿了第一，为什么不去实验高中，跑来一中呢，你有什么目的吗？”
    林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仰起头看向天空。
    被光污染后的深邃夜空，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不告诉你——”她拉长语气，给出了自己的答复，但语气里却略带着些愠怒，“自己想去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