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爸“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抱向大哥杨光帆,声嘶力竭喊道,“哥!”
“唉!弟弟!”
“啪!啪!”杨一笑带头鼓掌。
杨一笑身后的姥家人,虽心中老大不乐意,却也只得一个个敷衍地拍起手来。
杨一笑心里明镜似的,父亲并非原谅了对方,而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一番呜咽之后,杨爸强忍着擦干了眼泪,和大哥、三弟谈起这些年来的种种过往。
当年,他七岁。
大年三十的晚上,被父母无情赶出家门,孤零零地流落街头。
他一路漂泊,一路乞讨。
幸而大玄国好心人多,倒也没缺了吃食,车站的大厅好歹能防风御寒。
一个多月后,他从老家辗转到此地,恰被火车站当差的甘姥爷给遇上了。
甘姥爷乃是热心肠,一番细致询问之下,就要送他回家。
可他却牙关紧闭,什么都不肯吐露。
但甘姥爷还是不辞辛劳,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帮他登记户籍,然后送去了“济孤院”。
在“济孤院”的日子哪能好过,幸好甘姥爷隔三岔五过来看望他。
就这般过了大半年,结婚多年的甘姥爷见他着实可怜,自己和甘姥姥又不知因何缘故一直没有生育,便收养了他。
未曾想收养杨帆后,甘姥姥仿佛打开了闸门,三年连生三胎,接连诞下了甘秀兰、甘秀美和甘秀芳三姐妹。
等到后来,他和大丫头甘秀兰成婚,甘盛也在不久后降临人世。
可惜甘盛出生后,甘姥爷就因病撒手人寰。
紧接着,杨一笑和杨笑笑出生。
众人听了杨爸的叙述,皆沉默不语。
虽说他语气平静如水,不见一丝波澜起伏,但不难想象一个多月的流浪生涯,实乃他人生中永远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
杨一笑恍然顿悟,难怪老爹对姥家人极力维护,他或许心中认定,自己欠甘姥爷的,他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不过,杨一笑对于自己将亲舅舅送进监狱,未有半分悔意。
那是老爹欠下的,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自己身上,亦有姥爷的四分之一血脉!
自己怎会欠自己?
对了!自己自幼诚实善良,定然是继承了甘姥爷的优良血脉。
杨一笑不禁疑惑问道,“大伯,我爹究竟为何,被赶出家门?
他是把房子烧了?还是炸了茅坑?
怎会都不至于让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在大年夜出去流浪吧?”
大伯杨光帆尚未开口,杨爸脸色一沉,斥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如今过得挺好,提及那些过往作甚!”
杨一笑却来了劲头,他潇洒甩出一张金卡,“大伯,一千万!
您将老爹的黑历史道出,这一千万,就当我孝敬您!”
杨爸伸手就要教训他。
另一边,杨光帆两眼直勾勾盯着金卡,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一番闹腾过后,杨爸拾起金卡,径直塞到大哥手里,说道,“哥,别客气,这是你大侄子孝敬你的!
以往那些事儿,但说无妨,老是藏着掖着也没啥意思!”
杨光帆接过金卡,又欲递回去,旁边的大伯母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来。
她说道,“老头子,二弟都让你说了,你就快说吧!”
大伯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哭丧着脸,开始诉说杨帆小时候的过往。
大伯杨光帆比杨帆年长六岁,杨帆出生时,他已然开始识文断字。
他陷入回忆之中,继续说道,“弟弟出生时,小小那么一团,丑丑的,活像只小猴子……”
随着杨帆出生,老杨家发生了一系列不可名状之事。
起初,屋外不时出现隐隐黑影,走近细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深人静之时,外面传来人烟嘈杂的声响,叫卖声,哭喊声,驴嘶马叫,彻夜不得安宁,但房屋外面却空无一人。
等到后来,事情愈发的诡异离奇。
街坊邻里,不断有人发臆症(鬼病),只要一发病,便是朝着他家不停叩头。
家里面,什么狐狸进家,大蛇上梁,门前趴了一地大蛤蟆,稀奇古怪之事,接连不断。
父母以为是风水出了问题,请了几回“先生”,不是毫无成效,就是口吐白沫,白白耗费了许多钱财。
熬过几年,杨帆渐长,会开口说话了,慢慢显露出了奇异之处!
村里谁家老人行将朽木,他一早便心知肚明,哪家孩子难以养活,他一口断定,分毫不差!
有一回,村东头老刘家气喘吁吁,一直病恹恹的,杨帆断言说是老刘家坟头被耗子扒了,得开棺撵耗子。
人家自然不信,直到老刘头医院看遍,憋得喘不过气来,老刘儿子死马当成活马医,扒开爷爷坟头一瞧。
果不其然,棺木破了一个大洞,一窝老鼠在他爷爷肋骨里安了家,还生下了一堆小耗子!
杨帆的名声不胫而走,大仙的名号越传越响!
杨大伯回忆起过往,不禁连连叹息。
杨一笑神色诡异,紧紧盯着老爹,满心的诧异!
难怪自己能起乩,成为“三太子”的弟马,原来这玩意儿“遗传”啊!
“唉,老爹,您藏得可真够深的,没曾想还有这一手,真人不露相啊!”
杨爸摆摆手,“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自从离家出走,那些玩意儿就都不灵了!
不信你问你姥姥,我在她跟前四十多年,哪会那些?”
杨一笑回头望向姥姥。
甘姥姥一脸惊愕,她仿佛是头一次知晓,大女婿竟有如此过往。
杨一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皆说小孩子“眼净”,七岁之前天门骨末闭,灵感体质能通阴阳。
他又忆起,自己小时候所经历的奇异之事,大抵上了高中才慢慢消失不见,想必也是这个缘由。
“老爹,那您成了“大神”,家里应当高兴才对啊?
当年我当“三太子”的弟马,车马费可是颇为丰厚!”
杨爸苦笑道,“当时年纪尚小,哪懂得什么人情世故。
人家过来看事儿,我都一股脑全说了!
你想想,但凡过来“请神”,哪家不是遭遇坎坷,背后能有什么好事?
如此一来二往,我这“乌鸦嘴”的名头,就坐实了。
来的人越来越少,搭起的神台也垮塌了!”
杨爸越说越显低沉,自从没了收入,身边灵异之事还依旧不停,父母对他就愈发厌恶。
街坊邻居也避之不及,往日一同玩耍的小伙伴,一个个见了他如见了鬼似的。
在这冷漠的日子里,只有大哥杨光帆还始终如一地呵护着他。
只是大哥在县城住校,一周只能回来一次,那难得的相处时光成了他童年里唯一的一缕阳光。
“那后来呢?当年大年夜,到底发生了何事?”杨一笑忍不住追问道。
杨大伯也满心疑惑,“对啊,二弟!
那年我生病住院,回来就听爸妈说,你掉河沟里淹死了,没曾想是……
唉,要是早知道你还在,也不会这么多年咱们兄弟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