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白雪如沙漫天飞。横贯在西北方向的“秦岭”山脉，将西凉草原上的寒气阻隔在外。因为山脉的存在，使得南北山麓气候迥异。刚入十月，就已经冰天雪地的西凉草原，和大禹王朝的中原腹地，以及南方，不过刚刚过了秋收时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起秦岭山脉，是一条古老的山脉。横贯大地，由西南向西北，贯穿三分之一的蒙州。山高林密，野兽丛生，绝壁高耸。想要徒手穿越秦岭山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成为一道天然屏障，护佑中原王朝。
    在这条山脉线上，唯一一条能供车马通行的地方，是在一处峡谷。从空中俯瞰，犹如剑砍斧劈，仙人手段。将一座高山，从中劈砍开来，一分为二，留下一条“小径”。只有真正站在此处，才会发现，这条“小径”并不狭小。足可供十马并行，是一条真正的从西凉进入蒙州的通行捷径。穿过此处，就穿过了秦岭山脉。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蒙州平原，也是大禹王朝主要粮食产地之一。再往南同林州接壤，往东是贵州，往北可绕后蒙州，直抵河州。这一路，除了一座座雄关城池，只有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依。
    最适合骑兵冲阵。
    为了把守住这处天险要地，早在大炎王朝时期，此处就已经修建城池，重兵把守。因深处秦岭山脉，后勤补给并不算顺畅。每年在此处的军费投入，被誉为压死了大炎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大禹建国，分封赢氏驻守蒙州。此处关口，正式更名为拒马城。因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西凉人极少打此处主意。因此，后期，此处凭借雄关天险，不再派遣重兵。只有万人队伍，五千人一组，轮流值守半年时间。而一旦出现敌情，后方屯粮青壮，近乎五万人，就是后备力量。
    再说说这座可谓是“天险要塞”、“骑兵绝地”的拒马城。
    因地理位置特殊，拒马城谈不上雄伟。城高十五米，横跨不过十米。采用“瓮城”样式，外侧城墙摆有四把特殊样式的硕大斩马刀。大刀全长足有四米，刀宽背厚，刀刃打磨的极其锋利。木制刀柄，长约一米五，与刀刃的连接处，用金属转轴固定在距离墙垛一米处。两名士兵操控刀柄，前后而动，可令刀刃沿着墙垛接近一百八十度旋转。周围还有埋伏的盾牌手，刀斧手，负责护卫左右。在里城墙上，是长矛手和弓箭手，远程攻击。
    除去特殊的城墙上的防御布局，拒马城的城池构造，也十分特别。纵深只有二十里，占据“一线天”三分之一。城池里面，没有歌楼酒肆，甚至都没有普通居民住户。有的是一排排房屋，都是兵房，多为三层砖石建筑。鳞次栉比，排列有序，好似海面波浪一般。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军镇更恰当。
    拒马城内，共计三十三排兵房，最多可同时容纳两万人居住。每一排兵房，都恰好横贯“一线天”，左右没有留下可通行的位置。想要穿过，唯有正中间位置的“正门”。每一排兵房上面，都有弓箭手埋伏的位置。如此布局，好似三十三道城墙一般。
    在拒马城外，剩余的三分之二峡谷，同样也都做了防御布置。
    中间位置，两侧悬崖峭壁上，每隔十米，就凿有一处离地十多米的洞穴，左右各有一百处。每处洞穴可供十人小队驻守其中，占据有利位置，居高临下，对待侵犯之敌，弓弩伺候。
    再往外侧，则是设置了三道深沟封锁。每条沟宽五米，深五米，内里布满尖锐木桩。深沟外侧，另有五道用石头围起来的拒马。拒马外，还建设有十几座烽火台，每一处都有一支十人小队驻守其中。不仅如此，外围半径十里的西凉草原上，还游曵着西秦军伍中最为精锐的哨骑。
    作为拒马城的主帅，林萧在介绍这些的时候，颇为得意。因为这样的防御布局安排，是他林家驻守拒马城以来，三代人的杰作。
    只可惜，听着这一切的人，是张饕。作为勇冠城的守军主将，十万天狼布甲的统领者。张饕对于一心只想着守城的林萧，并没有什么好感。同样，对于这座如同“龟壳”一般的城池，也没什么好感。
    只是如今，刚刚历经一场恶战。十万精兵，只剩五万。大将军让他率领残部来此驻守休整。张饕并没有别的选择，在他看来，这既是命令，也是对他的惩罚。至于徐浮所说的，西凉人真正的目标，很可能是拒马城一事，张饕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是有些怀疑不信的。正如刚刚林萧和他一直在说的，这座城池，真正配得上“固若金汤”四个字。
    虽说许久不曾有其他军伍来此，对于张饕的出现，林萧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但是一直自己一个人诉说，得不到对方半点应和。一旦话说完了，就容易冷场。
    现在，酒桌上，就是这样的局面。
    在林萧的房间内，挨着火炉的一张四方桌。简单的酒菜，一壶温酒，林萧和张饕对面而坐。林萧将拒马城的情况，事无巨细的介绍完后，整个房间内，只能听到林萧独自喝酒，以及炉火的燃烧声。
    自始至终，张饕仿佛都不存在。
    三杯酒水下肚，林萧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安静的环境，再次开口道：
    “张将军，我知道你的军队刚刚打了败仗，十万人，被西凉人拼的只剩下五万。王爷又找了个理由，把你派到拒马城这个无仗可打的地方，陪着我寂林某人过寒冬。
    但是我觉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打败仗也是人之常情。至少，你还和西凉人交过手，真刀真枪干过，总好过我，只能游猎一些小部落。”
    林萧的这一番话，成功引起了张饕的注意。微微抬眸，凶狠的目光深深地瞪了一眼一脸笑意的林萧。
    张饕端起面前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呦，舍得开口了！”
    张饕没有搭话，林萧却是“乘胜追击”。
    “哎，给我说说，和西凉人冲阵是什么感觉。就当是帮我这个，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上战场的人了一个心愿。”
    张饕不禁面露冷笑。
    “你笑啥？”
    “作为西秦军伍的一名将领，你难道不敢亲自去草原上，同那些西凉人真刀真枪的拼杀一场吗？！”
    听到张饕这样说，林萧无奈一笑。
    “我何尝不想带着我麾下儿郎冲上草原，拼杀一场，谋求个军功富贵。可奈何，我林家自我祖父被委派至此。到我这儿，一连三代，接到的命令，只许守城，不许出城。我父亲一辈子，连骑马的西凉人都不曾见过。我呢，更是连西凉草原都不曾去过。”
    林萧这一番话，让张饕一愣，显然他没有料到，会是如此。
    沉默片刻后，张饕开口道，“西凉人，男女老少皆是战士。他们的精锐铁骑，骑着高头大马，使用精钢弯刀。无论是骑术还是箭术，都略高于我西秦一般军伍。而且，西凉人最可怕的地方是，一旦发起冲锋，没有回营号角，就会一直向前冲杀，绝对不会后退。”
    “啧啧啧，听你这样说，这西凉人竟是如此厉害。”
    “你不信？”
    “那倒不至于，我虽然不曾和西凉人交手，但也有所耳闻。”
    张饕没有说话，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林萧继续说道，“我听你说，是徐浮徐先生，猜测西凉人会派兵来攻打拒马城，因此派你过来。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拒马城一直以来，都凭借着天险，是西凉人的禁地。几百年的战争，都不曾在这里发动攻击。
    不过，谁也不敢保证，现在的西凉王，是如何想的。毕竟，几百年，也不曾发生过像今年这般，入冬发动战争的事。”
    林萧面露凝重，轻轻点着头。
    “你觉得如果拒马城真的成为了西凉人攻打的目标，我们能挡住他们吗？”
    听到林萧的询问，张饕回忆着刚刚林萧给自己介绍的拒马城。
    “你林家三代在此地的经营，已经将此处打造成的牢不可破。原本攻陷拒马城，就不是仅仅依靠人多就能完成的。依我看，现在的拒马城，再加上我带来的五万天狼布甲，可抵挡西凉百万之众。”
    “哈哈哈，好，不愧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少年将军。”
    听到张饕夸赞拒马城，林萧显然很是受用。
    “不过……”
    有转折？林萧收起笑容，静听。
    “拒马城前面犹如玄龟之甲，牢不可破。可后方，却没有什么防御布局。如果敌人从后方进攻，拒马城难以抵挡。”
    原本还觉得张饕会说出什么建设性话语，结果说了这么一通如同废话一般的话语。
    “张将军说笑了，拒马城的后方，是西秦平原，粮仓所在。虽在蒙州西南角，但后方是林州。西边即使与河洛接壤，可是河洛那穷苦之地，没有可战之士。东边是我蒙州腹地，西凉人要想进来，得先攻破勇冠城。
    假设真的会有敌人从后面攻打拒马城，也只可能是林州南楚军队，他们这样做，对他曹氏皇族，没有半点好处。”
    “如果说，西凉人从河洛绕道而来呢？”
    这下林萧看向张饕的眼神，真的如同看傻子一般了。
    “河洛和西凉之间，隔着的，可是有着死亡之地称呼的圣山山脉。”
    张饕也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举起酒杯，和林萧敬了一杯。
    “报～～”
    正当二人共饮一杯后，一名传令兵来到了门外。
    “讲！”
    “将军，哨骑在十里外，发现了大规模西凉人，人数很多，有待查明。”
    林萧和张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道，“还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