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乌萨斯’的‘特征’
    爵位承袭仪式之后，塔露拉正式成为‘塔露拉公爵’，一位同时拥有炎、维多利亚（塔拉）两国神裔血统的德拉克居然成为了乌萨斯的公爵，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从会场出来，转向回公爵府的汽车，塔露拉本想直接回府接见一些特殊的客人——卢比扬卡公爵、保罗侯爵以及罗德岛来的华法琳医生，却被赫尔曼给率先堵住。
    看到眼前这位之前语出惊人的圣骏堡报社编辑，塔露拉也是一拍额头——虽然时间过得不久，但因为今天来了太多重要客人，急着办事的她还真就光速把赫尔曼忘到脑后了。
    谁知，赫尔曼追上来并不是为了之前的提问——他其实是来为他的朋友，封爵仪式开始之前大放厥词的那位威林顿先生辩解的。
    “所以···那位威林顿先生并不是冲我来的，而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进而报复他的父亲？”塔露拉扶着额头，听完一通‘狗血故事’的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混乱了。
    根据赫尔曼的故事，威林顿的父母分别出自于普通商人家庭与落魄贵族之家。母亲的家族虽然落魄，却依然颇有家资。父亲虽是商人子女，但家业其实非常寒酸，尤其在他刚从大学毕业自主创业又亏了一笔，一屁股债，更是不堪。
    而他的母亲，在父亲最艰难的时候不顾家中父母的反对，执意与父亲成婚，并协助对方渡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结果后来父亲在切城的生意发达之后居然背叛了自己的结发妻子，最终不仅抛弃了对方，甚至还从自己的外公家里骗走了一笔额外的钱财。
    父母离异之时，威林顿已经成年，正在维多利亚留学，所以没有什么‘抚养权’上的纠纷。从维多利亚回归之后，赫尔曼无法原谅父亲的背叛，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报复对方。
    机缘巧合之下，威林顿发觉了父亲在切城的黑色生意——包括偷税漏税、走私黑货、非法军火销售。甚至还有从斯城‘骗’工人去切城‘工作’，给乌萨斯或是雷姆必拓的矿场卖黑工的操作。
    对于这些罪行，威林顿作为区区圣骏堡的报社记者，揭发虽然不困难，却很难让其父亲得到严格的惩戒。所以，在通过自己的好友赫尔曼了解到塔露拉这位新公爵对人口贩卖一事的容忍度极低的时候，威林顿意识到这是个惩戒自己父亲的好机会，却苦于没有渠道访问塔露拉，才出此下策，来吸引塔露拉的注意力。
    “我明白了···你们说的事情，我会留意进行调查的。如果阁下的话语属实，森纳绝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故事终究只是故事，纵使言之凿凿，没有确切的证据，塔露拉可不会随意行动。
    “所以，你之前的那些疑问，现在还需要我的解答吗？”
    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不过塔露拉还是不敢忘记赫尔曼之前的提问，继续多问了一嘴。
    “没有了，那些不过是为了获取与你解释误会的机会而已。作为一名乌萨斯人···怎么可能会觉得您对感染者太过苛刻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乌萨斯雄伟军队和工业的基石之下···掩埋的感染者尸体还少吗？公爵大人若真能做到您律令里的那些规定，已经殊为不易了。”
    赫尔曼一句话，颇具感慨之意，而塔露拉沉默片刻，微微颔首说道：
    “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文明总会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乌萨斯人的生活都会变得更好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开拓这个新的历史。”
    “我相信您的话，公爵大人。”
    “毕竟，与之前会场里那些色厉内荏、浑浑噩噩只知道守着旧日废物的权贵们不一样，您具备真正的勇气——接纳新事物的勇气。”
    “更重要的是，您的眼睛里有光。”
    得到他人的夸奖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不论对方是真正的钦佩还是另有目的的恭维。
    与赫尔曼告辞离去，塔露拉感觉自己的心情振奋了少许。不过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客人——那位不打任何招呼就突然来访的卢比扬卡公爵，塔露拉又感觉头疼了起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长叹口气，塔露拉坐上汽车，在艾丽丝和霜星的保护之下回到了核心区的公爵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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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邸，卢比扬卡公爵早在会客厅中等候，塔露拉先去更换了一套常服——那身仿军装礼服对活动的束缚还是挺大的。
    不过在去会客厅接待贵客之前，塔露拉却是先去见了一下在新公爵府中充当‘npc’的黑蛇，让她帮忙参谋下卢比扬卡突然来访的缘由。
    “缘由吗，很简单，我的孩子。卢比扬卡可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为了‘合作’而来。卢比扬卡好歹也是乌萨斯的封地公爵之一，在我死之前，他就是东境仅次于我的实权贵族，身份尊贵。尤其考虑到他与德雷克的那些‘仇怨’，这样一个大人物，可没有跑来玩所谓‘糊弄与麻痹’策略的必要性。”
    “这才是我真正困惑的地方，怪物。过去的数年时间里，卢比扬卡与德雷克将军发生过多次冲突——不论是武装冲突还是政治斗争，几乎是德雷克将军明面上的政敌了。而我向来以将军的铁杆盟友自居，他也是亲眼见证了绝···博果崛起的，不可能不清楚我的情况。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敢···”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我的孩子。当他与德雷克的利益不一致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成为敌人。可若是卢比扬卡寻求一份新的利益，或者，他有了一个新的敌人，而德雷克或你恰好是他对抗那个敌人的最好帮手。那么昔日的敌人也是可以成为盟友的。”
    随后，黑蛇顿了一顿，嘴角勾起妩媚的弧度，轻笑着说道：
    “不要忘了，这里可是乌萨斯，我的孩子。七十年前的时候，乌萨斯还是南方文明眼中的‘不毛之地’，被视为觊觎文明果实的‘野兽国度’，是被卡西米尔、维多利亚、高卢甚至是莱塔尼亚共同抵制提防的残暴凶兽。”
    “维多利亚人和炎国人总是嘲讽我们乌萨斯人的残暴与反复，我不否认这一点。但你也要知道，塔露拉，正是因为乌萨斯以残暴、反复和狡猾等特征着称，所以乌萨斯的上层权贵们纵使腐朽，但也绝对没有真正的‘蠢货’。”
    “尤其像卢比扬卡这样完整经历了帝国崛起的人，更不该有这种特质。连敌人为什么是敌人，朋友为什么是朋友都分不清楚，还自视甚高，固执己见，总以为自己是唯一的‘聪明人’，好像其他人都是可以被任意利用的白痴一样。”
    “这样的‘蠢人’，只会诞生于和平昌盛的‘盛世国度’之中，比如，维多利亚。你应该也听说了，我的孩子？维多利亚的贵族中居然有人主动将萨卡兹的群魔引入了伦蒂尼姆当中，作为自己争权夺利的筹码。这种蠢货，在乌萨斯别说身居高位了，恐怕活着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听完黑蛇的分析，塔露拉还是比较认可的，对卢比扬卡公爵此行以‘合作’为目的的说法也信了大半。
    不过临了，对于黑蛇永远都充斥着三分歪理的邪论，塔露拉到底是没忍住，轻蔑一笑，出言嘲讽道道：
    “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把乌萨斯的残暴与反复无常当成一种‘荣誉’了？”
    “不是荣誉，但这些恶性的存在对乌萨斯一定是有利的，我的孩子。因为只有这些恶性，才能挤压蠢人的生存空间，杜绝蠢人掌权的可能。”
    “比起恶人，我其实一直更厌恶蠢人，小塔。我也希望你记住我的一句忠告：永远不要因为别人在某个领域上愚蠢，就放下此处对对方的警惕与提防。不然，你就明白为什么炎国有句俗语——恶人的绞尽脑汁，永远比不过偏执蠢货的‘灵光一闪’。”
    “德雷克就是活生生的受害者例子，我的孩子——你以为他那一身全才本事是哪来的？不就是被经历了数百年繁荣的勒迪尼斯帝国的蠢货们逼出来的吗？”
    面对黑蛇‘诚恳’的反怼，塔露拉又是一时语塞，摇了摇头，只是沉默不语。
    果然，单论斗嘴的话，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胜过这位已经活了千年之久的乌萨斯恶神的。
    从黑蛇那边落荒而逃，塔露拉来到会客厅中，卢比扬卡公爵已经于此地等待多时了。此刻的他正抓着会客厅中的一件炎国折扇摆饰不断把玩，见到塔露拉到来，他才将折扇放下，似乎是为了寒暄活跃气氛，对着那把折扇笑道：
    “炎国赣仓县折扇工艺大师孔辙的作品？可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只是造价低廉的仿品而已，扇骨的竹料选材颇为粗糙不说。单论孔大师向来喜好以绢制作折扇，而非用这种洒金皮纸，就足以窥见一二了。”
    “塔露拉小姐若是有兴趣的话，我的家中可是收藏有一些真正出自孔大师之手的作品。待到下次拜访的时候，我可以给您送来一幅。”
    卢比扬卡的寒暄让塔露拉顿时有些汗颜——她虽然有一半的炎国血统，但少小离家的她哪里懂这些东西。塔露拉只是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随后无奈说道：
    “不过只是个点缀摆件而已，并非是什么爱好，就无需卢比扬卡先生割爱了。”
    面对塔露拉略显生硬的答复，这位乌萨斯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在塔露拉的‘请’声中坐下，继续微笑着问道：
    “贸然来访，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塔露拉公爵海涵。考虑到我们之间的过往有些微妙，阁下是想遵循寻常贵族交流时的条条框框，先来一段礼貌而又冗长繁琐的寒暄问候呢。还是想直入正题，直接谈‘合作’的相关内容呢？”
    “当然是直入正题，不过，我得先强调一点——我可还没同意我们之间的合作呢，卢比扬卡公爵。”
    “的确还没同意，但我想您会同意的，塔露拉公爵，毕竟我想，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拒绝我这样一份优渥的合作条约才是。”
    接过卢比扬卡公爵递过的纸质条款，塔露拉仔细阅读了一遍后深吸一口气——真如卢比扬卡所言，他这份合作条约，的确是相当的优渥了。
    简单来说，就是卢比扬卡也看中了塔露拉手中技术的巨大潜力。希望塔露拉能够给他一个参与的机会，派人前往他的城市建一个分公司，或是为他未来将要创办的电子设备制造厂提供足量且优质的晶体电路板。
    若是前者，分公司的建设资金、地皮、甚至是运维资金什么的都可以卢比扬卡来出，塔露拉只需要提供技术并训练工人和工程师即可。而后者的话，塔露拉更是只需要供货即可。
    若是新公司盈利，事后双方五五分成或是九一分成——取决于塔露拉的投资形式以及公司模式，而若是不幸亏损，那就是卢比扬卡自己尽数承担，算是直接给了塔露拉一个无本万利的买卖。
    不过，条约越是优渥，塔露拉的内心反而越是警惕——毕竟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只是不管塔露拉如何翻看条约，她都很难想到卢比扬卡到底在哪里设下了陷阱。
    窃取自己的技术？不太可能，毕竟说到底技术也不在她塔露拉身上，而是在艾丽丝和德雷克的身上，在那些生产制造晶体电路所需元件的机器当中。即便是塔露拉来出‘技术’，她提供的也只是那些及机器设备以及操作工人而已，如何研发、制造甚至是维护这些高新设备的知识，塔露拉完全是一窍不通，连带着卢比扬卡也不可能知道的。
    而若是讨论靠观察拆解她提交的设备成品来窥破技术的可能性的话···卢比扬卡和他的学者们要是有这个实力，那都轮不到塔露拉他们来创办这个新产业，卢比扬卡自己早就能通过破解哥伦比亚的技术，成为乌萨斯相关产业的缔造者了。
    更别说，塔露拉要实在不放心，她也可以直接选择只供货的合作方式啊！哪怕只有卖晶体电路的货款以及对方净利润的一成，那也是非常可观的收益了。
    至于与她的斯城来抢夺市场份额、或是事后吞并她那五分利益或一分利益什么的也不太可能，设备供应与运维、工人培训以及货源这种生命线渠道终归在自己手里。卢比扬卡若是违约，她完全可以断了对方的技术或是货物，坐视对方困死即可。
    看来看去，塔露拉也没有想出其中能有什么严重的陷阱，就算有些可以玩文字游戏的地方，比如定价权什么的，塔露拉也觉得无伤大雅——反正不管怎么定价，赚了她也有的赚，赔了她也不负责，根本无所谓的。
    “我有些好奇，卢比扬卡先生为何会选择往我的新产业里掺一笔？我没记错的话，您旗下的产业基本都与乌萨斯的源石工业及其衍生行业有着巨大的关系，怎么突然开始考虑换赛道了？”
    “给自己的家族留条后路而已，塔露拉小姐。就像当年先帝发展源石工业的时候，乌萨斯新老贵族交替之际，我也曾在‘新贵族’的产业里给自己留了后路，最终成功完成了转型一样。左右不过是为家族开辟财源，避免被时代的更替所淘汰而已，也没什么值得疑惑的吧？”
    谈到过去乌萨斯新老贵族交替的历史，塔露拉联想了一下她对卢比扬卡公爵过往的了解，也大概清楚了对方的思路。
    这里要说明一下乌萨斯近几十年历史上新老贵族交替的背景了。
    首先，新老贵族派系的定义，‘新或旧’的定义，本就是会随着时代的改变而不断改变，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
    比如先帝时期，新老贵族的分类主要是传承家族以及军功贵族为旧，以先帝大力扶持的源石工业——尤其是军工和重工业为基石的贵族为新。
    其中，传承家族自不必多说，他们当中许多甚至经历过骏鹰与乌萨斯的朝代更迭，历史悠久，当然称得上‘旧’字。
    而军功贵族那边，多数于四皇会战中发家，第十次乌卡战役中也有一些，但那场战争乌萨斯因为后期遭遇临光家族先祖力挽狂澜的反击，到底是少赚了挺多，所以事后封赏也随之变少。血峰战役更是直接战败，大叛乱又是镇压自己人的不光彩战役，更不可能有军功封赏，所以封赏时点大多靠前，也可以算一个‘旧’字。
    相比之下，因为乌萨斯大力发展工业化也是在获取了高卢遗产之后才执行的国策，封赏时点必然在四皇会战之后，甚至发展到如今的新帝时代都时不时有人因为卓越的发展贡献而获得封赏，自然算是‘新’的一派。
    而到了现在，伴随着大叛乱当中，军功出身的掌军贵族们被清理了许多，先帝时期‘旧贵族’的势力被严重削弱。新贵族派系不断壮大的同时，因为工业类别的区分，也自然会产生分流。所以‘新旧贵族’的区分，到了如今费奥尔多掌权的时代，也开始有新的分类出现了。
    毕竟先帝时期，出于先帝极致的扩张欲望，乌萨斯虽然开始了源石工业化的道路，但第一时间发展的乃是军事工业与重工业，当时的新贵族也多是以此为产业基石的。
    而后来乌萨斯的军事扩张受阻，新帝上台镇压大叛乱之后相对重视国内休养生息，商业、轻工业以及电子行业逐渐得到发展，又诞生了一批以此立业的‘新新贵族’——切城的鲍里斯侯爵就是其中一员。这种情况下，就算双方的根基都是‘源石工业的衍生物’，但双方的利益终归不一致，甚至有些相悖之处，自然也会诞生新的‘新旧贵族’之分了。
    如今，以军工业和重工业为基石，支持对外战争，想靠战争来发战争财的‘旧贵族’，以及背靠轻工业、商业等新产业，非常需要和平环境来进行贸易活动的‘新贵族’因为利益上的矛盾，冲突也是愈发激烈了。
    原作中切城的覆灭，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这种新的‘新旧贵族’之争的产物了。
    回归正题，卢比扬卡公爵这个角色，其家族祖上本是乌萨斯派往东境的拓荒人员，于东境的荒地之上建立城镇，最终为家族赢得爵位。这样的家族，哪怕放在先帝早期，四皇会战都没开打的时候，都可以被算作‘旧贵族’的。
    四皇会战时期，当时还是伯爵的卢比扬卡作为乌萨斯军官参战，率领自己的军队身先士卒，冲杀高卢溃军的阵线，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先帝晋升为公爵，算是从当时的‘旧开拓时代贵族’成为了新的‘军功贵族’。
    后来，可能是感念先帝的‘知遇之恩’，对先帝‘投其所好’，也可能是出自远见。熟读各国史书的卢比扬卡深知军功勋贵家族的脆弱，便又走上了属于他的转型之道。
    他毅然选择了源石工业的道路，上交了手中的兵权，将全部祖产都投入到了先帝青睐的源石工业当中，并最终成功，一跃成为东境的源石产出大户，又从‘军功旧贵族’摇身一变，成为了‘矿石工业新贵’。
    所以他今天跑来这里，和塔露拉谈这一笔合作，也不过是他在践行自己一贯的思路而已。新帝时代新老贵族的冲突愈发激烈，这个国家又一次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他也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了。
    当然，如今的卢比扬卡已经不是最早那个脆弱的小伯爵了，没必要像前两次一样，一次拿自己的生命allin，一次用自己家族的所有产业allin，完全可以做个‘骑墙派’，两头下注，伺机而动。
    “所以，对于余之条款，塔露拉公爵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好意，选择来一次畅快的合作呢？”
    注视着依然在沉吟的塔露拉，卢比扬卡已经等了很久，也是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微笑着做出了自己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