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睁开双眼，奶奶正躺在旁边，她的右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腕，阎欣念趴在床边，窗外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发丝泛着银光，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赵娣，”阎欣念睁开双眸，有些迷糊的看着我，
    “赵娣，你醒啦！”她突然坐直身体，粉色的嘴巴向上扬起，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
    阎欣念的声音惊到了身旁的奶奶，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赵娣，你醒啦，饿不饿啊？奶奶给你做饭吃，”奶奶正要下床，被我拦下，
    “奶奶，赵莹怎么样了？”奶奶站在原地沉默了，我一时语塞看向阎欣念，
    “是那个比你们大的小女孩吗？她没事了，”阎欣念把双手放在大腿上，欣喜的看着我，
    奶奶没有说话，放下我的手，慢慢走向屋外。
    “怎么了么？”
    “怎么说呢，嗯，赵莹比你先醒过来了，然后，她一直坐在那里不吃不喝的，谁来都不说话，总之，你过去看看吧。”阎欣念欲言又止，让我不免有些担心赵莹，连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阎欣念一把扶住我，
    “别急，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低血糖很正常，慢点走。”我慢慢调整呼吸，一步步的走出房门。
    “玉玉啊，你倒是说两句话啊，娘和你爹，都很担心你啊，”二大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豆大的泪珠掉在被子上留下一片水渍，
    赵莹抬起头，看了眼周围，又把头低了下去，
    “赵莹！”我猛的冲了进来，只是几步路，我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赵莹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她的双眼通红，眼泪氤氲其中，
    “娘，我想单独和赵娣说会话，你们先出去吧。”赵莹的语气已然带上哭腔，仿佛只要二大娘不同意她就会崩溃大哭，
    “玉玉，有什么事，咱们……”二大娘并不知道赵莹想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赵莹会做什么，二伯的手拉住二大娘，示意她让我们自己解决。
    二大娘无奈不再说话，跟着二伯走了出去。
    “我只想跟赵娣说说话，让我们单独谈谈好么？”赵莹的双眸对上站在赵娣身后的阎欣念，她被窗外的月光包围，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赵莹坐在阴影里，目光坚韧，阎欣念不再说话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赵莹，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赵娣低下头，满眼歉意，赵莹张了张嘴，咬住嘴唇，泪珠挂上鼻尖，
    她恨赵娣不救她，哪怕她留下，让苏青黛离开，而不是让自己独自面对一切，那一晚她好怕，她想要晕过去，腐烂血腥味的味道让她不断保持清醒，身旁的小鬼不断的叫着妈妈，她们的声音缥缈空灵，不断的拖动身躯爬向她，腐臭味让她作呕，她看到了拖着眼球乱飞的鬼，也看到了没有舌头，没有四肢的鬼……
    “你知道我，我都看到了什么？我现在感到我的身体上还有这个味道，我不干净了，我只要靠近自己的身体，我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她们都要我做她们的妈妈！我好怕！我好害怕！黑暗中，她们就像虫子一样，爬到我的身上，拥抱我，赵娣，你懂我那天晚上的感受吗？！我害怕，我哭泣，我觉得我要一辈子都见不到我娘了！”赵莹坐在床边，她的十指扣紧床沿，愤恨的看着赵娣，
    赵娣被赵莹的话训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呆愣在原地，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些，她以为只是去放个音乐的。
    “我，我好讨厌现在的我，她们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我的身上全都是洗不掉的味道……”赵娣紧紧的抱住了赵莹，赵莹先是一愣，随即握住拳头打向赵娣，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赵娣没有说话，被一下一下捶打，也许赵莹的捶打能让她稍微的心安，能稍微减轻一些她的愧疚。
    赵莹的头上突然落下一只手，不断的抚摸，赵莹抬起双眸，龙觉正笑嘻嘻的看着赵莹，
    “莹，哭花了脸怎么做我的媳妇呢？”龙觉弯下腰，帮她擦拭眼泪，赵莹愣在原地，脸上发烫，龙觉伸出手一个粉色荷花金丝香囊立于掌心，
    “这个算是我的徒弟没有保护好你对你的补偿，里面有一张符纸，你只需要把它揉捏，我便尽我所能去找你。”龙觉靠的是那样的近，呼出的鼻息轻抚在赵莹脸上，赵莹失神的盯着龙觉。
    赵娣在中间有些尴尬，想要放开赵莹，却不知道该往哪走，只能夹在中间。
    “现在可以原谅我的小徒弟了吗？”龙觉的双眼微眯好似月牙，嘴角含笑。
    “好吧，给你一个面子，”赵莹拿走龙觉手中的香囊，赵娣呼出一口气，不愧是师傅，人情世故拿捏的真好，心里吐槽，赶忙脱开身，肩膀却被龙觉按住，抬眼，却看到龙觉严肃的目光。
    “赵娣，我要问你一些事，咱们到别的地方去说吧。”龙觉拉着我走出房门，看到一脸担忧的二伯家人，
    “赵莹没事啦，受了点惊吓，这是能让她恢复精神的药方，吃个三四贴就好啦，我带赵娣去我家里吃点药，一会就把她送回来，”龙觉说完正要拉我走，
    “我还想让赵娣送我到村口呢，”阎欣念的声音很低，却能让我们所有人听到，龙觉回过头，阎欣念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你让你爹来接你不就好了？”阎欣念拉住我的另一只手，一脸不情愿，
    “你爹号码给我，我给你爹说，”龙觉觉得这个小姑娘肯定是跟家里吵架，闹着离家出走，不好跟家里说才这样，
    “那我跟你们一块去！”阎欣念索性抱住我，龙觉扶额苦笑，就是叫赵娣问你的事，你跟着还怎么问？
    “今天太晚了，你得回家了，”龙觉此时还有耐心朝着阎欣念说着，
    “我爹如果真的想找我，他会找不到吗？”阎欣念像个树懒抱着我，她比我高了好多，我有些撑不住她的重量，
    “你爹是谁？”龙觉话还没说完就看向了门口，阎欣念低下双眸，从赵娣身上乖巧落下站在原地，
    “好久不见啊，道士，”阎林拍了拍龙觉的肩膀，
    “原来是你的女儿啊，”龙觉随手掏出烟杆，阎林从口袋拿出一盒烟，递到龙觉面前，
    “太呛肺，抽不惯，”龙觉嘴角含笑，双眸冰冷，用烟杆挡住阎林的手谢绝，
    “有空就来叙叙旧，若依肯定会准备一桌好菜让咱们叙旧的，”龙觉握住烟杆的手微微抖动，半晌，才从牙缝里说出两个字，
    “必去。”
    “欣念，跟道士说再见，”阎林弯下腰拍了拍阎欣念的肩膀，朝阎欣念伸出手，阎欣念身体一抖，脸色难看，
    “我爸爸来接我啦，那么再见啦，赵娣！”把手放在阎林的手上，阎欣念抬起了头的一瞬间开心的笑着，仿佛刚刚的举动丝毫不存在，我默默注视着她的反应，有些担心，想要伸手阻止，阎欣念却扭头想要拉着阎林快走，手停在半空，默默的收了回来，
    目送着他们离开，我长舒一口气，阎欣念在隐瞒些什么，她好像很怕她的父亲，可是又表露的很爱她的父亲，其他人看不到，她却能看到她父亲在拍她的肩膀的一瞬间她在发抖，她强忍着眼泪，随后又换上一副很开心的模样，那么，她父亲是不是真的爱她呢？
    “以后离她远点，”龙觉突然弯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怎么了？”
    “跟我回去吧，回去我再告诉你，”龙觉抽着烟看向上空的月亮，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圆。
    “呜！你为什么不带我过去！”京墨嘟着嘴生气的坐在小角落，抠着床边的墙皮，
    “我原本以为没事的，还是白天，就没带你去。”京墨现在的样子已经有四五岁的样子，师傅还是给他穿个肚兜，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不知道会不会冻着京墨。
    “如果这次真的出了问题，你觉得他能放过我吗！”京墨不满的扭过头看着我，小脸气鼓鼓的，我忍不住戳了戳，
    “别动我！我很生气！你如果带我过去，我就能把她们都吃了！我都吃了多久的干粮了，”京墨用脚踢了踢那些干瘪的“干粮”，
    “哎呦，怎么还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做这种事，肯定带你好不好。”我无奈抱过京墨，摸了摸他的肚子，他在我怀里“咯咯”的笑，
    “那天你昏迷之后，还有什么记忆么？”龙觉依旧在抽着烟，一改往日的不务正业，现在的他目光冰冷，仿佛在审问一个犯人。
    “我确实没有什么记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被鬼婴附身了之后，连视野都没有了，还怎么看。
    “那个小姑娘说你，一个人杀了上千只鬼婴，还把一只养了近百年的婴灵灭了，你有印象么？”龙觉说完，用余光观察着我的反应，
    “没有印象，我除了之前见过他的残影，我连他的肉身都没看到，”我挠了挠头，我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那你，把这个符的口诀背一下？”龙觉拿出一张符纸放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符？”我拿起符纸，看了半天，“你没教过我，我怎么可能会？”
    “行吧，你先把这碗汤药喝了吧，你在那里面待的太久，阴气入体太多了，”龙觉指了指我面前的汤药，一股难闻的味道让我有些反胃，
    “等凉一些吧，太烫了我喝不下去，对了，你说我妈妈有消息了，真的吗？”
    “我拜托我认识的朋友，知道了你妈妈还活着，而且，”龙觉突然沉默不语，猛吸了一口烟，
    “而且什么？！”我有些急躁，声音不自觉放大，
    “而且，她有了一个新家庭，并不希望你爸去打扰。”龙觉说完便转移目光，不再看我。
    虽然龙觉的话说的很委婉，但是我能听懂，我的妈妈不希望我去打扰他们，我的妈妈，不要我了。
    “赵娣，没关系，有为师陪你呢，”
    “还有我，姐姐，我会陪着你的，”京墨一把搂住我，龙觉沉默不语，虽然这件事很残忍，但是这件事迟早都会知道，现在告诉她，她以后就不会因为找她妈妈耽误事。
    “师傅，我有空再来，今天我先走了。”我低下了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单纯想要静静，默默的走出房门，在脑袋空白下，我跌跌撞撞走到一个房子门口，抬起头是二大娘家，我把赵莹害成了那个样子，我还能回去么，这也不是我的家啊，我没有家了，我默默坐在了门口，抬头看向月亮，我爹不要我了，我娘也不要我了，二大娘家里还被我弄得一团糟，我能去哪里呢。
    “赵娣！”二大娘披着一件外套，手上拿着一个手电筒跑出了门，
    “二大娘，”我立马起身，轻声喊道，
    “赵娣，龙觉打电话说你已经回来了，我在家里等了半天没见到你，冷不冷啊？”二大娘看到是我，一脸欣喜，随手便把身上的外套拿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
    “都回来了，怎么不进家门啊，在想什么呢？”二大娘因为赵莹的事，头上已经有不少白发，眼角的细纹也深了不少，我有些心疼的看着二大娘，双眼含泪，
    “二大娘！是我没有照顾好赵莹！对不起二大娘！”我“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在地上，二大娘赶忙搀扶我，
    “赵娣，你不用自责，赵莹这不是被你救回来了吗？她没事的，赵莹都已经跟我说了，那种情况下，你只能救一个人，你能抱起赵莹，可是这样你们都出不来了，”二大娘搂住我，就像搂住赵莹一样，我趴在二大娘的怀里放声大哭，二大娘不厌其烦，用粗糙的手不断的摸头。
    房间里的赵莹默默的坐了起来，低下头一阵冷笑，不断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里，一只鬼婴也冲着赵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