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又重复一遍:“贵妃宫里的太监首领刚才突然造访,说贵妃娘娘召见姑娘。”
余清梦从床上下来,一边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一边道:“快给我准备衣服,叫人去通知母亲,让她先去拖些时辰。”
争渡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道:“不过卯时而已,大公子上朝前脚刚走,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就来了。”
“已经叫人去通知夫人了,管家带话的时候也说,那位首领太监说了不急,让你慢慢来。”
余清梦点头:“叫欧鹭进来给我梳头,你给我化一个跟那天一样的妆。”
争渡出去喊了声欧鹭,余清梦在妆奁前坐下。
争渡跟欧鹭对视一眼,眼睛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无奈,她们家姑娘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总是要扮丑。
两个人一通折腾,完事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日暮打开装丑衣服的衣柜,余清梦选了一套深紫色绣金色暗纹的纱裙,上身则是同色绣朱雀鸳鸯纹背子,虽是显贵气的一套衣服,但绝不是余清梦这个还未及笄的少女该穿的。
果然她换上后,老气横秋的衣服显得她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不伦不类,再配上她那满头的金银首饰,花钿步摇,更显怪异。
余清梦看了一眼铜镜,满意的勾了下唇角:“走吧。”
争渡跟欧鹭跟在她身后往正堂而去。
大夫人此时坐在正堂内,面上笑着在跟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寒暄,其实心里也有些不满,哪有卯时就来人家家里,说要召见人家女儿的?
而且泱泱嫡亲的姑母是皇后,他们护国公府跟贵妃没有任何交集,突然召见算是怎么回事?
余清梦迈入正堂,首领太监站起来笑道:“余大姑娘来了。”
余清梦微笑点头:“让公公久等了。”
首领太监笑的跟朵花似的,语气透着客气:“应该的,应该的,余大姑娘您请。”
余清梦看了一眼大夫人,率先出了正堂。
等余清梦坐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大夫人才朝身边的婢女说:“你去给皇后娘娘送个信,就说贵妃把泱泱接走了,安排个人去下朝的地方等老爷和公子,把这事儿跟他们也说一声。”
大夫人不觉得贵妃敢拿泱泱怎么样,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总要防着点。
她希望泱泱找个好婚事,但她所说的好婚事中,可不包括皇家。
他们护国公府有一个嫁到皇家受委屈的女儿,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
余清梦入了宫门,下车步行,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小时候来皇宫陪过姑母一段日子,对皇宫的布局还算熟悉,只是多年未来,总是会有变化。
贵妃杨氏住在紫宸宫,穿过长长的宫道,又穿过御花园,才到达紫宸宫。
太监首领笑着道:“余大姑娘请在此稍候,奴婢进去请示一下贵妃娘娘。”
余清梦道:“有劳公公。”
太监首领很快进去,又很快出来,满面笑容道:“余大姑娘请。”
进到殿内,余清梦微微垂头,端端正正的朝贵妃行了个礼。
贵妃杨氏盯着余清梦看了一会儿才道:“赐座。”
“谢娘娘。”余清梦坐下后,挺直腰背,目不斜视,沉默不语。
杨舒予寅时就被叫醒,她宫内的女官说三皇子被人打了,被打更的发现,上报给了巡城的守卫。
宫门开后,他被送回寝殿,她带着太医去看了,虽说没有大碍,但也是受了罪。
她一想到儿子身为皇子,还有人胆敢对他行凶,就心绪不平,随后她又想到儿子的婚事,方二这个人选还是不够好,如果儿子娶了护国公府的姑娘,身后有兵权支持,谁还敢对他下手?
儿子被打的事自然不能算了,但眼前要紧的是余家大姑娘,方启明来见过陛下了,她要赶在陛下赐婚之前办成这件事。
越想她越坐不住,到了卯时,她干脆趁着上朝的时辰,叫首领太监把余清梦带进宫。
余清梦年纪还小,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得让她同意这桩婚事!
只是此时见了余家大姑娘,她倒是有点理解儿子为什么喜欢方二了,哪有小小年纪把自己打扮的如此老气,且如此沉默死板的?
这样的姑娘,能讨男人喜欢才是怪事。
再怎么看不上余清梦,杨舒予面上也没显露半分,反而脸上的笑越发慈爱:“余大姑娘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读些什么书?”
余清梦规规矩矩坐着,眼皮都不抬一下:“回娘娘的话,我平日里也就是绣绣花,写写字,读的书大多是诗集,都没什么特别的。”
贵妃一开口,余清梦就意识到她对自己还没有死心。
杨舒予眼睛里都带了笑:“我前几日丢了个荷包,那荷包我是用习惯了的,一时还找不到替代的。”
杨舒予这话很明显是想让余清梦接:娘娘不嫌弃的话,我给娘娘绣个荷包。
但余清梦根本不接话,她只是微笑着坐着,仿佛没听懂杨舒予的言外之意。
杨舒予:“……”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护国公府的大夫人她也见过几次,那样聪慧灵透的人教养的女儿会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杨舒予眉头轻皱,眼底深处划过对余清梦的不满,沉默一瞬,她决定直说。
不管她是装傻还是真傻,她都要让她答应这事儿:“余大姑娘,你给我绣个荷包怎么样?”
余清梦进入紫宸宫后第一次抬头,贵妃看见她那双眼尾向下的眼睛,心里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娘娘,我的绣工实在拿不出手,我经常绣花,是因为母亲说勤能补拙,让我多练。”
余清梦把话说尽,也不动声色的解释了她刚才为什么装傻,绣工拿不出手,确实不能主动开口为她绣荷包。
杨舒予心头的不满消了点,好歹是个诚实的,就凭着她身后的护国公府,她那些缺点也都可以忽略不计,这性格是不讨男人喜欢,但她只要听话就行。
杨舒予脸上又带了笑:“绣工好不好我不在意,有心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