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玉从秦执手中抽回手,将帷帐拉好,摸着黑拿了衣裳披上,这才点了灯。
被褥中有隐隐约约的幽香,绰绰约约的纤细身影就勾勒在帷帐上,秦执的目光就随着那身影移动,最后消失不见。
他猛一起身。
兀然见到那人执灯惊慌的看过来。
唇微动。
即使未出声,秦执也能通过她的口型,知道她在唤他。
也罢。他又重新躺了回去。听着她的声音闭眼假寐。
“小姐方才是怎么了?”丁香给她拢好了衣裳,“奴婢听到珍珠叫唤,醒来发现惊雷,想着小姐害怕,这才过来看看。小姐可是梦魇摔着了?”
“方才听到房中有动静。”可雨声太大,她听的不甚清晰。
秦湘玉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回去睡吧。”
丁香不肯,从她手上接过灯笼,“奴婢为小姐守夜。”
秦湘玉摇了摇头,“你再这般,我可就生气了,回去好好睡觉。”
听她这么说,丁香也不敢执意留下了,于是瞧着珍珠道:“那就让珍珠陪着小姐。”
只是,珍珠今日有些莫名奇怪,在门口处往里面汪汪的叫着,就是不进去。
丁香疑心。
秦湘玉怕她发现,于是推着她往回走:“快回去睡吧,明日还有事情。”
“奴婢替小姐关门。”
“不用,我有些饿了,准备去弄点夜宵。”
外面下着倾盆的大雨,像是天空被捅了一个窟窿,谁就从那窟窿中倾倒出来。
“小姐,还是让奴婢去吧,雨大,免得沾了湿气,您进屋歇着。”
“别。”屋里秦执还在。
“今日想吃点不一样的。你可饿了?”
丁香摇头。
“那你快回去睡吧。”
“那我跟小姐一起去小厨房。”
秦湘玉点点头。
丁香走在侧前面为她掌灯,遮住飘进屋檐的雨。
等做完饭,秦湘玉带着食盒走入房中,才发现秦执已经睡着了。
她也不叫醒秦执,自己坐在外厢的圈椅上。想着到点就唤秦执起身,免得被丁香撞破。
下半夜困顿,秦湘玉用手支着腮,不住的顿挫点头。每每要睡过去时,就被惊醒。
秦执早就醒来,刚睡醒时还有些糊涂,他怎的在这里,刚想掀开帷帐唤人,就见他那便宜表妹正坐在外面的梨木圈椅上。
单手支腮,神情是困乏的迷离。
他的目光又落在旁边的食盒上。随即阔步走了过去。
走近才发现她脚边蹲着一只龇牙裂齿的小狗,露出一半的奶牙,恶狠狠的模样像是在对他发出威胁之意。
秦执恶狠狠盯了它一眼,它就嗷呜嗷呜低唤着不甘心的往后退去。蹲在秦湘玉腿边咬着她的衣角。
秦执嗤笑一声,“狗东西。”
珍珠呜咽一声。
就见那男人单手接住了那矮了下去的头颅。
像是找到了依靠,秦湘玉蹭了蹭秦执的手掌,也不嫌不舒适,就那般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秦湘玉再次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她呆愣愣的注视了眼前许久,这才缓过神来,似是想起什么,秦湘玉目光猛的看向帷帐,秦执不知何时已不在床上,环视一周,食盒没了,更没见着他人,想来是走了,她心下叹气,也不知道被人撞见没。
走回床榻秦湘玉把被褥抱起来,“丁香,丁香。”
门外传来丁香的声音:“怎么了小姐?”
她刚上台阶,就见秦湘玉开了门,抱着被褥:“拿去扔了。”
这好好的,干嘛要扔啊。丁香看秦湘玉一眼,却见她面色难看,于是就接过被褥走了出去。
路上正好碰见容月和容华。
“这是?”
“院中的被子旧了,小姐叫我拿去扔了,我寻思着是小姐所用之物,扔了总归不好,寻个地方烧掉。”
容月的抬头看向丁香身后,今早她可是见着大爷从湘荷院方向出来。
要知道大爷的锦苑和湘荷院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大爷不可能一早特意跑一趟湘荷院。那昨晚宿在哪里可想而知。
“现下只怕不好去处理。”
“怎么了?”
“昨夜里京中出了大事,几位大臣被斩杀于家中,现下还没拿到人,一大早,陛下就派人给秦大人请进宫了。现下,京中还戒严呢。若是焚烧之时,被有人之人拿去做文章,被禁军拿了去,入了禁牢,就算是能证明清白,恐怕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尤其是我们这姑娘家。届时,就算出来,也没了容身之所。”
光是那流言蜚语,就足够让人寸步难行。
丁香开口:“这,我这处理些闺房之物……”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容月语重心长道:“京中形势复杂,尤其是大人在风口浪尖之上。”
丁香一想也是这里,谢过容月之后转身回了院子。
跨进院门,就见秦湘玉正坐在乌桕树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她抱着被褥走向杂物间:“小姐,外面戒严了,过些日子奴婢再把这被褥拿去处理。”
秦湘玉不自觉的点着头,点完才发现丁香说城中戒严了。
城中为何要戒严,出了什么事?
丁香抱着新的被褥给她铺床,秦湘玉就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听。
“可是陈大人和夏大人?”
丁香直起身,讶异:“小姐您怎么知道?”
“方才听你们在外含糊说了几句。”秦湘玉打着哈哈,实则这两个名字乃是她在秦执书房听到的。
没想到,秦执还真动手了。
不由手脚发凉,这样一个狂妄无所惧怕的人,当真会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任由她欺瞒他,还让她完好无损的离开吗?秦湘玉不敢想,一时有些后悔,当初为了逃离秦家与李绅结亲,是否是一个错误决断。
她捏紧衣袖思索,可眼下,好像走进了死局。
开局便错了,不该假意应承陶氏勾引秦执,后来更不该瞒着秦执做下这等之事。
只是眼下,除了搏一把似乎并无退路。
她只能往前。
再加上,现在皇权和秦执已是势同水火,她承认秦执是很强,可当今皇帝呢?又岂能是任人摆布之徒?秦执现在所做的事情,若是有一日败露,就是抄家灭族。
她又怎能安心陪他赴死。
她不想死。
她还想回现代。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趁着秦府和皇权还未彻底决裂之前,离开秦家。
将来,即使秦家发生什么,和她一个外嫁的表侄女也没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