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边,那边吴狗蛋就那么冲了出去,所有人都反应不及,宋春花都愣在原地。
只见吴狗蛋奔着吴老六去了,猛地给他一棍子,吴老六瞬间栽倒在地。
下一棍子给了吴村长,他眼神里的狠劲让人不寒而栗。
而后,他还没有停手,手中的棍子对准了一旁的袁冰,挥动下去:“你们都该死!”
袁冰反应及时,往后撤了一步,却重心不稳摔倒了,倒在地上。
这才有人反应过来此刻的情况,发出一声尖叫:“啊!”
“快,有人受伤了,快去村卫生室找医生,快!”有围观者叫嚷起来。
这个时候的村里,人们对救护车的了解还不是很多,遇上事儿还是下意识地去找村里医生。
却见吴狗蛋还没要停手的意思,没打到袁冰还不过瘾,周围一圈、好几个人都被殃及,呜呜泱泱地散开,吴狗蛋去追人。
村里的青壮年现在都不在,剩下些大爷大妈,谁也不敢上前去拦他,也都往后靠。
李大妈也往后靠:“天哪,那是个疯子,他疯了吧?”
宋春花看着吴狗蛋的样子,看着他要追上一个女孩,几乎是无差别攻击。
那女孩还是很年轻的样子,都吓哭了。
“住手!”宋春花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吴狗蛋,你在干什么,袁主任他们不正是再给你讨钱吗?”
宋春花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给吴狗蛋比划着“冷静点”的手势:“你别冲动,先把棍子放下,那事情不算严重,你的钱也快被讨回来了,别攻击人。”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把钱给我!”吴狗蛋怒吼着,把棍子往下一劈,还要往那个孩子身上打。
宋春花冲向前,生生拽住了他。
“春花?小心啊!”李大妈着急地叫喊出声。
宋春花就拼死了要上前,几乎是挡在了吴狗蛋面前:“你冷静点,闹什么事儿呢,别伤害人,别伤害无辜的人!”
“谁无辜?他们都不无辜!”吴狗蛋怒吼着,“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
宋春花瞪大了眼睛。
“我的孩子啊,那么小的孩子,他还没满月,昨天晚上被饿的吐血啊,我的孩子啊,我要他偿命!”吴老六声泪俱下地哭泣着,手腕都在颤抖。
但他依然没有放下手里的棍子。
“我知道那很可怜,但是你还有两个大孩子,你得为他们考虑一下呀!”宋春花喊着,示意那个孩子快点跑。
吴狗蛋面露凶光,但最终没有把棍子挥向宋春花,只是不住地说:“你,你是个好姑娘,我不伤害你,我要讨债,冤有头、债有主,你让开!”
“这正在还你清白呢,”宋春花大声喊着,“别伤人,我们不都去投诉了吗?会有人管的,这不来人管了,咱,咱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宋春花说着,后面的孩子跑掉了,村里的青壮年也终于有赶回来的人了,上前制服了吴狗蛋。
两个男人从身后靠近吴狗蛋,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棍子,吴狗蛋本就是身形偏瘦小的人,这两下,棍子被夺了,人也被制服了。
宋春花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脚发凉,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栽倒在地。
李大妈上前扶了一把宋春花,不由得夸了她一句:“姑娘,你可真猛啊。”
宋春花感觉自己紧张得都有点站不稳了,刚才吴狗蛋要是真的攻击了她,她现在也得让人抬去卫生室。
“没事儿,总不能让他伤了太多人,”宋春花勉强调整着心率,“我还好,没人再受伤吧。”
宋春花缓过神来了,那个被宋春花救下的小女生哭出来了:“啊,太吓人了……”
她一边哭一边跟宋春花说着谢谢的话:“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被打死了,太谢谢你了,呜……”
女生是刚毕业的模样,这时候哭得止不住,袁冰扭伤了脚腕,现在完全动不得。
村医生也来了,招呼着把人往担架上抬。
场面一时乱作一团,这边女人哭着嚷着,那边男人开始审讯吴狗蛋。
“你这是干什么?”
“钱,吴老六他让我们干活不给钱,”吴狗蛋的声音还是很尖锐,“我们干活儿,本来是有钱拿的,吴老六扣下大半,他吃喝嫖赌泡年轻姑娘,我儿子都快饿死了,我要他偿命!”
这话说出口,原本押着他的男人瞬间呆住了,原因无他,村里大半的青少年,都在水利工程那里干活儿呢!
这几个满头是汗的男人,还刚从那边跑回来呢。
“吴老六,他真偷拿了咱的钱?”
吴狗蛋手指对天:“我吴狗蛋向天发誓,我如果有半句虚言,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让我断子绝孙,永无宁日!”
好些人在吴狗蛋的毒誓中愣住了。
有吴家村的大妈开口:“这吴狗蛋想来都是老实人,平日里出了啥事儿,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时候能想出来攻击人,肯定是被逼到绝路上了。”
“吴老六素日里都不当人,这事情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我呸,那真是丧良心的,我儿子还在那工程上干活儿呢,累得人都黑了瘦了,结果没钱拿!”
说着,就有义愤填膺的大妈往吴老六的方向冲过去,要再给人几拳。
男人这边更淡定不了,领头的还在强装镇定:“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隔壁村的姑娘告诉我的,吴老六要跟那个姑娘扯对象,就把事情告诉她了,还好那姑娘心肠好,拉着我去举报,可是,可是我不知道那有没有用啊。”吴狗蛋叫喊着。
吴狗蛋指着的方向站着宋春花,宋春花刚缓过神来,就成了众人视线关注的焦点。
宋春花连忙点头:“没错,是我知道的事儿,我当时去举报了,那人家答应了给你们主持公道啊。”
“屁,他们都是骗人的,谁知道他们说得算不算数,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吴狗蛋仰天长啸一声,“我的孩子啊,现在,只有我自己能给我自己公道!”
吴狗蛋喊着叫着,喊着吴老六的可恨,也喊着谢谢宋春花啥的。
男人松开了他,场面变得更难控制了。
种种迹象表现,吴狗蛋没有说谎,吴老六拿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工钱,可不能这么善罢甘休了!
男人们加入了对吴老六的围殴,场面一时更混乱起来。
村医都选择了在一旁观战,他弟弟可也在工程那边干苦力呢。
“吴老六可真是丧良心,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吴狗蛋也确实可怜啊,刚出生的孩子,都快饿死了,现在的世道很少有饿死人了,这万一真饿死了,也是可悲。”
宋春花看着场面发急:“都别打了,这不是打架能解决的问题啊。”
“不,那些人都是合起伙来要我钱的,”吴狗蛋喊着,“没人想给我公道,他们都该死!”
“袁主任她答应我们了,来,先停下,别闹了!”宋春花说道。
“她是骗我们的,她根本没想……”吴狗蛋喊着。
“才没有,我们这趟来,就是来彻查这个事情的!”出声的是女实习生。
她刚哭完,拿出了一份文件:“我们这个文件下达下来,就是调查那个吴老六的啥的事情的,我们是要还你钱的——别说别的了,快救袁主任,袁主任出事儿了,你们的钱就彻底拿不回来了!”
吴狗蛋不识字,眯着眼看,还是很不相信。
这边吴老六被打得很重,一口血、一口血地往外吐,村里却无人同情他,都觉得他就这么死了也是活该!
吴村长在一边,还是鼻青脸肿的样子,平日里的盛气凌人不见了,这时候相当窝囊地缩成一团,看不出威望。
现在就该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大家齐上阵,给这事情闹了一通,吴村长据说也受到这件事情的牵连,被罢官了。
这次的事情,让宋春花在吴家村出了名,是她帮着吴狗蛋告知了事情,讨回了大家的工钱,之后更是阻止了吴狗蛋做错事儿,之后他也没受到太多惩罚,还能回去和老婆孩子团聚。
几个好心的村民拿着鸡蛋,鸭蛋等有营养的东西,去了吴狗蛋家里,好歹是帮着把要饿死的孩子给救了回来。孩子只是饿得不行了,吃了一些东西,也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下,吴家村的人都认识宋春花了,她路过的时候,都有大妈跟她打招呼。
“那就是隔壁村的姑娘,长得漂亮,心肠好嘞。”
“还真是好姑娘,就不能答应吴老六那样的人——不过说起来,她还是没有对象,是吧?”
“咋没有,吴老六之前人就有对象了,还是个文化人,别想了。”
“哎呀,真可惜。”
李大妈是个大嘴巴,吴家村发生的事情,转头就分毫不差地跟村里人都说了,宋春花都害羞到不行。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却是总有意外发生,这天回家,小弟宋冬葵哭得泣不成声,进门一看,唐淑萍晕倒了。
宋春花连忙丢了篮子,上前把妈扶起来,人还不醒,完全失去了意识。
“妈晕了多久了?”宋春花着急道。
“太阳还老高的时候,人就不行了。”宋冬葵边说边哭。
宋春花眼神冷了下来,心里慌了起来。
联合着二嫂卢敏,把唐淑萍送进了医院,检查出结果,说是心肺疾病,要做个手术,之后住院一段时间。
住院就得花钱,宋春花刚攒了一点钱,连手术费都不够付的,家里弟弟今年刚上小学,那又是一笔开支。
宋春花焦头烂额,什么都做不到。
家里一下子需要一大笔开支,她,可能要放弃读书了。
弟弟年纪还小,他是一定要读书的,宋春花已经这个年纪了,松松口都嫁人了,读书能读出来个什么呢?
她想当老师,谁不觉得站在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特别帅,但她打听过,村里老师的收入很低,养活家里人很勉强。
现在,母亲病重,做个手术又要几百块钱,宋春花手头拮据,现在无权考虑太多。
她必须赚钱!
在医院陪着母亲,宋春花觉得满心疲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卢敏过来给她送饭,一个馒头几块咸菜,有点肉沫在其中,都算是改善伙食了。
宋春花看着那馒头,咬了两口,心情不好,她实在没胃口吃东西。
“不吃东西不行啊,别你妈好了,你又倒下了,”卢敏皱眉道,“来,张嘴……”
宋春花按照她说的张嘴了,塞进口里的却不是馒头,而是一块小小的东西。
“嘶。”吃着,宋春花倒吸一口凉气,硬忍着没舍得吐出来。
那东西也太酸了,差点没把宋春花的牙给酸下来。
“一等,让我缓缓,这个感觉还真是……熟悉。”宋春花酸到皱眉。
“就是后山的酸枣,这个季节正好收货,家家户户都有去摘的,我也弄了一些,”卢敏说着,自己吃了一个,“没胃口的时候,来一个正好,开胃。”
宋春花吃了个枣,塞了两口馒头缓解,可不是开胃。
忽然灵光一闪,宋春花不由得开口问道:“二嫂,那酸枣林子是谁家的?”
“没谁家的呀,”卢敏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那树不是祖祖辈辈长在那里的吗?还能是谁家的?”
宋春花眼睛一转。
“这东西又不好吃,吃一个嘴里酸,吃多了闹肚子,你们现在的生活条件还好点了,我们以前闹饥荒,啥都得吃,靠那酸枣续命,吃酸枣吃的嘴巴疼。”
宋春花看着卢敏面不改色地吃着酸枣,笑了:“你能吃点酸的。”
“谁愿意呀,这不就是以前逼得,吃习惯了。”卢敏说道。
“不爱吃就别吃了。”宋春花说道。
卢敏嘴唇动了动。
宋春花感觉氛围凝重下来了,咬着馒头,表情一停。
卢敏又吃了口酸枣,从怀里掏出了个纸包:“这里有一千块钱,你拿着。”
宋春花一惊:“不,这怎么行?”
“这是我们家能拿出来的钱,手术开支不小,你拿着。”卢敏说道。
“二嫂,这个钱……”
“我问了,你妈这个病能治,治好了休息好了,还跟之前差不多,能治咱就得治,钱算我借你的,你先拿着。”卢敏没让宋春花拒绝。
宋春花盯着手上的钱,盯着卢敏为了攒钱,而不得不吃的酸枣。